家丑不可外扬,可是现实生活里往往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山里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的,况且英子的家还是独门独户的,所以家人除了日常的劳作几乎没有“社交”。可是关于英子的事在“左邻右舍”还是传开了来,而且还被那些喜欢饶舌的婆娘给添油加醋了一番,仿佛她们当初就在现场观摩一样。
英子有一位要好的女伴是上一家的吴小霖,留着两个齐肩膀长的鞭子,穿着红色碎花的上衣,绿色的裤子,黑色带弹力带的布鞋,差英子的着装差不多,不同的是英子会梳着不同的发型。
她们俩是相仿的年纪,小学没读后就自然地留在家帮着割草喂猪、砍柴烧饭等一些家务活,要么就是去放牛。
以农耕为主的山村,谁家里有牛也是一大财富的代表,甚至会成为贫苦家庭的命根子。所以牛的主人对牛都特别的关爱,细心地呵护。
有些人家的牛怎么样喂养就是显得很瘦小,但英子家与吴小霖家的牛却是长得腿粗身高,青色的肚子总是圆鼓鼓的,显得很有富态,特别是那副牛角。
英子家的那头牛的牛角甚至比吴小霖家的还长、还厚、还尖硬,加上那双明亮又犀利的圆圆的眼睛,威严不怒而立。只要它到来,其它瘦小的牛儿自然地就散开了去,乖乖地留下没消耗完的草丛,只有吴小霖家的牛敢于、能够安全地与它齐头并进。
这也许就是气味相投或英雄惜英雄的原因吧。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快速地在轮回,这会又到了夏季。
这天上午七点多,英子照常起床后洗漱完,从饭甑里盛了一碗饭就着咸萝卜胡乱吃了下,然后走到家问口用两手围着嘴巴想用尽力气又不敢太大的声音朝背后的山坡上喊了一声:
“小霖——小霖,出发了。”
“知道了,就走。”
英子听到吴小霖的回复后,马上返身进门,打开房子左侧的一个简易木门,那下木条围栏出口的一条短棍,然后再解下木柱上的绳子把那头牛牵了出来。
这牛虽然有独立的牛棚,但是也要进房门的大门,经过厅堂的路。
牛从外面回来时候身上往往还带着泥巴,或被拍死的牛虻的血,但牛也是很通人性,在进入房子大门与厅堂的路时从不出声,也不大小便,不停留,乖乖地跟着主人走进它自己的“房间”,然后才开始大小便。
大便堆多了着实有些臭,但主人也是习惯了,因为居住的条件就好不到哪去。
种植菌菇是山村里农民的一大收入,在种植蘑菇的过程,有一道程序是需要特定的草料,牛的大便在这个时候便有了它的用处。
昨晚刚下过一场雨,今天上午虽然停了,但太阳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四周的山还笼罩着雾气。
英子与吴小霖她们在一个山头的交叉口会合后也不着急用小竹杆驱赶在前头慢悠悠地走着的水牛。
“咱们几天去石泉崖那边放吧?”英子左手提着袋子,右手用竹竿敲打了路边草丛上的蜻蜓,头也不看向吴小霖地建议着。
“都可以啊,听你的。”吴小霖一边摸着装着两块从自家屋檐边上偷偷取下的瓦片与一盒火柴的布袋子,一边看向前方走在后头的自己的水牛。
昨晚回家前,她们俩已经商量好的,今天吴小霖负责带瓦片,英子负责带切好的番薯片,来个野外烧烤午餐。至于水果、野果嘛,一年四季在山上都不缺,特别是这个季节。
按坐北朝南的方位来讲,这座名为海拔最高峰800米的南洋山对于村庄方向来便是风水极佳的宝地。山的南面是依山梯次而建的土制的墙、木制结构的瓦片房,山的背面即它的北面是朝着乡镇的一头,四面八方的山里人家要去赶集的地方。
英子与吴小霖要去放牛的地点石泉崖便是在山的北面。
慢悠悠地翻过了山头,再往下走了几百米便是石泉崖。
在往日,站在山顶的那块平地上就可以望见镇上的那一簇的房顶,可是今日它们都被浓浓的雾给笼罩住了。加上四面都是山,那雾看起来就像盆子里的乳液。
雨后的空气更加清澈,树木也更加的翠绿,地上的草皮似乎一夜就换了妆,又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山坡几乎是陡峭的,羊肠小道也是稀有的,牛儿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贴着地皮自行去啃适合自己的食物。
“小霖,你去过镇里没有?”英子其实是想问吴小霖有没有跟阿爸阿妈去赶集过,但她已经坐在了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石块上,眼睛望向雾气逐渐褪去的远方。
“还没有,哪有机会啊,那么远。”吴小霖嘟囔着嘴,低着头,用脚尖戳着地皮。
“哪会远,听说才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想不想去嘛,我们到时一起下去看看?”英子抬头用坚毅的眼神看了下莫名其妙地不知所措的吴小霖。
吴小霖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她是家里唯一的闺女,家人待她也算是掌上明珠,但毕竟是长在山里的穷人家,都十七岁了还没走出山里过。
“快看!”吴小霖正思考着怎么回答英子的问题,抬头间看到镇里上空的雾气已经退了,但却看见往日的那一整块青黑色的瓦片屋顶只剩一些些了,惊艳得她忍不住喊出声来。
英子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天呀!水都淹到寺庙脚底了。”
昨天一整天的大暴雨几乎把整个镇都淹没了,四周的山把镇包在一起,现在镇中心的那条河涨水了,整个镇就成了“水饺汤”。
英子说的寺庙就是石泉崖的石泉洞寺,建筑完全都是天然大石头构成的,它是因为早期有名人在石头上摹刻而大名远播的。
那座寺庙也是在山腰,离英子两放牛的地方只隔着一个小山脊,寺里有一条千米长的石板路通向山脚,直达镇的边角上。因此英子说水淹到寺庙底了,可见这次洪山闹得挺凶的。
英子与吴小霖只为眼前百年不遇的景象感到可怕,但也不会想到更深层的东西,还是得好好放好自己的牛吧,考虑考虑中午在哪个位置“烧烤”更好。
不知不觉,那两头牛已经翻过了北面的中间的一个小山脊,离石泉崖寺的不远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英子与吴小霖就各自把自己的牛给栓上绳子,然后另一头绳子就绑在小松树上,让它们在树底下午休。
这牛也挺听话的,即便你用一根一车就断的细绳系在它鼻子的铁环上都可以轻易地牵着它走,即便再把它绑在一个轻轻一折就断的小树枝上,只要它不受大的惊动它都不会跑走。
“英子,我们就在这烤吧,刚好有两块石头当灶台。”
“好的,我去找些干柴。”
吴小霖在一个书桌大小的平地上把两块现成的小石头稍微挪了下就摆成了一个小“灶台”,她然后在灶台的另一边再围上一些泥土,只留一小口但当烟囱,接着就稳稳当当地把从家里带来的瓦片放上“灶台”。
瓦片是已经清理过的,所以这会吴小霖就直接从英子放在边上的袋子里取出番薯片先摆上了几片。
英子也很快就找了一些干树枝与引火的树绒子,这些在山上是不难找到的,虽然昨天刚下过了雨。
“起火了,起火了。”
只划到第二根火柴就把树绒子点着了,她俩都兴奋地叫了出来。
嘴巴就是“鼓风机”了,在她们俩轮流的“鼓吹”下,灶肚内还有一丢儿湿的树干就烧得越来越旺,噼里啪啦地响,瓦片上的番薯片也逐渐地发出“滋滋”的暴热声。
翻动了几次,薯片逐渐软了、焦了,发出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喷喷的番薯的自然味儿。
英子与吴小霖一边翻动着薯片一边用树枝现做的筷子夹起熟了吃,然后再把生的薯片摆进瓦片上空档的地方。
“啊啊,烫死我了。”突然,吴小霖一边叫着,一边吐着舌头。
“呵呵呵,看你馋的,又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啊。”英子被吴小霖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这是便是她们俩最好的午餐,最简单的美食,是真正地享受着露天烧烤的乐趣,不用管天,不用疼地,更不须在乎他人。
吃着吃着,两人的肚子都有点撑了,喉咙也有点噎着了,赶紧走到边上的小喷涌洼里用双手拨了拨水面再捧起一口就喝,然后快乐似神仙地发出“啊”的一声。
“小霖,咱们去找点李子吃吧?”英子望向石泉崖寺不远处的一片李子园说道。
严格地说石泉崖寺是其实一座开放性的“庵”,一块稍微偏一些的几百平方的大石头压在两边自然竖起的石头上,下面露出的空间就是所谓的洞,里面可以容纳上百人。
洞的四分之一处隔着一睹墙,墙的后面供奉着是白莲教的七个“姐妹”,墙的墙柜内供奉着的是释迦摩尼等。
之所以为“庵”,因为之前“居住”着都是女士俗称尼姑,后来随着发展她们在洞边上又盖了一些房子,添了一些“男丁”,远近山民就逐渐地称它为寺(庙)。
寺庙逐渐就近开发、占有了很多土地,用来种茶、种菜、种桃、种李等。这些大多要用到“男丁”,所以有些家庭不容易的贫穷人家的未婚青年或鳏夫就到那“出家”。
而寺庙里年轻的“尼姑”逐渐变少的原因是,主持后来生了个儿子,外号叫颠婆,无恶不做,使得年轻的尼姑就都逃脱了去。更过分的是连“香客”他都不放过,搞得寺庙“恶名远播”。
再后来他因为调戏了一位远道而来的长相可人的有文化的几位女施主,被报了案,他的过往恶行也被彻底地揭露,然后他就在牢房里面吃了两年的“干饭”之后就消停了些。
“现在是收购的季节,听说那李子都有人承包的。”吴小霖有些害怕地回应到。
“现在是中午时间,而是这天气应该是没人来采摘,我们就在边角摘几个就走,没事的。”英子边鼓动着小霖边望向那片山坡上的李子园。
“好吧,我们要小心点才是。”吴小霖嘴上应答着,心里却早有点了小鹿乱串。
李子树是挨着梯形的地块种植的,这个时候从远处看过去就是于周边的青翠的草木连城一片,人在李子园内根本就不会被看见,而外皮或青绿或暗红或绿里透着红的李子也是在人走进或走到李子树底下才能被看见、被看清。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视线的原因,以及对山地的熟悉,英子与吴小霖便大着胆子悄悄地向不远处的那片李子园摸去,不过,她们还是懂的选择了离帐篷远处的一角。
李子园被人承包后商人都会提早在李子园选一处搭起帐篷来看管,只是英子与吴小霖不知道的是,她们现在看上的那个李子园是属于石泉崖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