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回信的事情,苏璃棠一点都不知情。
自从交代完墨书后,苏璃棠就没再收到裴时安的信,也不知道景韫昭把信拿走了。
裴时安这几日被‘苏璃棠’回给他的内容所受伤,看苏璃棠的眼神都有些忧郁。
苏璃棠却觉得他自作多情,有了白念滢还回头接近她,纯粹是想犯贱。
四人一起同行逛庙会,趁着白念滢不在旁边的空隙,裴时安终于找到了和苏璃棠说话的机会。
“玖歌,为何要非得对我那样,你就这么恨我吗?”
苏璃棠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更没想搭理,转身就走。
“玖歌......”
“苏姨娘。”
裴时安正想叫住苏璃棠,不远处正好走来一道人影,慢悠悠唤苏璃棠一声。
看见来人是景韫昭,裴时安的脸色霎间青白,又想起了上次被他羞辱的画面。
景韫昭身穿一袭月色白衣,宽大的广袖轻轻摇曳,清浅的凤眸含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苏璃棠和裴时安,明知故问:“两位很熟吗?”
“不熟。”苏璃棠干脆利索。
裴时安刚张下嘴,又闭上了。
这时白念滢回来了,看见景韫昭时立即警惕,拉着裴时安离开:“裴郞,那边有打擂台的,我们去看看。”
陆锦夕拿着两串糖葫芦,分给苏璃棠一串,也拉着她一起去看擂台。
景韫昭很自然的跟了过去。
陆锦夕回头瞅着他:“景二爷,你跟过来做什么?”
他跟着她们不太合适吧,再说这里面也没他的‘夫人’沈诗吟。
景韫昭轻哼,慢条斯理道:“这庙会是你家开的?我还不能随便逛逛了?”
“... ...”
来到擂台那里,有比武的有比文的。
若是谁比武拿到第一名,就是武魁,比文拿到第一名,就是文魁。
每年庙会都有擂台比试,去年的文魁还是裴时安。
当时不少文人墨客参加,连景彦硕也参加了,不过景彦硕在科举上都没赢过裴时安,在擂台上一样。
能赢过裴时安的只有苏钰州了,但他去年还在颓靡中没走出来,没出过府,自然没心思参加擂台。
今年景知意怀孕了,他在府上陪着爱妻,对这次的擂台也没兴趣。
众人一看裴时安来了,立马沸腾起来,毕竟是去年的文魁,有不少子弟对他心生崇拜。
裴时安挺直胸脯,颇有几分自傲,看向景韫昭:“景二爷文采斐然,让世人多为敬仰,不如今日来比试一番如何?”
这话还真是撞到景韫昭的枪口上了。
他轻勾着唇角,丝毫不怯,勾了下食指,极为挑衅:“来。”
裴时安气的面色涨红,撩起衣摆便大步上了擂台,势必要在景韫昭身上找回上次丢失的面子。
景韫昭慢悠悠上台,每一步都从容不迫。
不管是比文还是比武,他都没在怕的。
台上台下的人都热血沸腾,两人对决堪比天人交战,能让他们大饱眼福。
上次在庆王府,身为探花的景彦硕输给‘景二爷,’众人还想看看身为榜眼的裴大人和‘景二爷’对上会不会赢,这‘景二爷’的实力到底在什么位置。
景暮笙没参加科举,却处处传着他的才华,让人不禁好奇他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
两人除了比试诗词歌赋,还有出的考卷试题。
每年打擂台出的题目都不一样。
拿到考卷后,裴时安尤为自信,不过半个时辰就写完了。
当他回头看向景韫昭的时候,没想到他更快一步答完,正气定神闲的转着毛笔。
陆锦夕咬了一口手里的冰糖葫芦,回头问苏璃棠:“景二爷真的这么厉害吗?”
苏璃棠摇头:“不清楚。”
世人都相传景二爷是紫微星下凡,她也只是听说,对于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苏璃棠和他没切磋过,一点都不了解。
白念滢紧张的捏紧手帕,之前在庆王府,‘景二爷’赢了景彦硕,她便知世人对他的夸赞不是空穴来风,景暮笙也不是徒有虚名。
如今见景韫昭这般气定神闲,对上裴时安没有丝毫压力,白念滢越发紧张。
结果出来,景韫昭更胜一筹。
台下的看客们骚动不已,有的认为在意料之中,有的觉得出乎意料。
裴时安脸色发白,不相信景韫昭能赢的过他。
他把景韫昭的试卷拿过来看了一下,越看脸色越白,景韫昭的答题分数确实在他之上。
陆锦夕咬着糖葫芦赞叹:“这景二爷果真是厉害。”
白念滢的脸色愈发难堪。
裴时安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心里极其不服,要跟景韫昭再来一场对弈。
擂台有规定,除了比试考题之外,琴棋书画样样都可以。
景韫昭突然就笑了:“你确定?”
裴时安挺直胸脯:“怎么,景二爷怕了?”
在棋艺方面,他可是高手。
当初他还和皇上对弈过,皇上输他一个棋子,自此他在棋艺上颇负盛名。
对于景暮笙,大家不知道他的棋艺如何,也没看他和谁对弈过,但对于他大哥景世子,大家都知道他在棋盘上无对手。
最广为流传的就是他和前朝丞相的一场对弈,前朝丞相是大盛棋艺高超第一人,被称为“棋圣。”
当初和景韫昭下了一宿,两人杀的不可开交,最后以景韫昭赢下他一子为胜,前朝丞相直呼“后生可畏。”
这场棋局过后,那前朝丞相便辞官隐退了。
面对裴时安的挑衅,景韫昭满眼玩味,轻启薄唇:“来。”
裴时安对自己的棋艺很有信心。
反正对面坐着的也不是景世子,只是他‘二弟’罢了。
陆锦夕碰了下苏璃棠的胳膊:“景二爷的棋艺咋样?”
苏璃棠摇摇头,更不清楚了。
若说她对“景暮笙”最了解的,就是床上功夫,其他一概不知。
白念滢松了口气,她这次对裴时安绝对有信心。
很久之前,景暮笙和她父亲对弈过一场,和他父亲打成平手。
他父亲可都是裴郞的手下败将,换而言之,景暮笙也会是裴郞的手下败将。
景韫昭手执黑子,裴时安拿白子。
起初裴时安每次落子都很轻松,慢慢的却觉得不对劲了,往后每走一步时,都要思量片刻。
景韫昭手里把玩着棋子,依旧漫不经心,等着裴时安落子
他每走一步看似随意,实则都是在把裴时安往绝路上逼。
棋局上的黑白棋子错综复杂,白子已经被黑子包围,裴时安手里捏着白子,指尖微微颤抖,迟迟没有落下,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景韫昭很有耐心的等着他。
微微回眸,发现苏璃棠正看着他,立马坐正身子,连凌乱的衣摆都不经意间整理了一下。
实则苏璃棠没有在他看,看的是棋局。
苏璃棠懂棋艺,虽然不精湛,但也能看出景韫昭每步招数都充满杀气,招招致命,不似他平日清雅温润的性子,倒像是在驰骋沙场的将领,满身血雨腥风。
周围鸦雀无声,都屏住呼吸看的聚精会神。
陆锦夕和那些看客一样看的入迷,手里的冰糖葫芦顾不上吃都融化掉了。
白念滢面如死灰,她看出裴时安已经输给景韫昭了,现在走的每一步都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裴时安刚落下一子,景韫昭立马紧跟其上,没有任何的犹豫,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真不像是一个文人书生该有的手段。
轮到裴时安,他又捏着棋子盘算了许久。
景韫昭幽幽轻笑:“裴大人,这才不到几个回合,就不行了?”
一句话便击破裴时安所有防线,让他方寸越来越乱,走的路数也毫无章法,最后被景韫昭杀的溃不成军片甲不留。
所有懂棋艺的人都能看出,‘景二爷’根本没有用全力,裴大人和他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在棋艺上面,两人差的不是一个沟壑,是天堑。
随着司仪宣布今年的文魁是“景二爷”时,台下拍案叫好。
裴时安失魂落魄的坐在位置上,还在看着面前的棋局,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输给“景暮笙”了,不管是考题还是棋艺,他都不如“景暮笙。”
这个结果击碎了他的所有自尊。
“不可能,不可能!”
裴时安情绪失控,猛然掀翻了面前的棋局。
台下看客瞠目结舌,没想到一向谦和温煦的裴大人会这么失态无礼,太没教养了。
“裴郞!”
白念滢面上无光,拉着裴时安便匆匆走了。
“念滢!”
陆锦夕怕白念滢和裴时安再出什么事情,就追过去看一下。
苏璃棠正想离开,一道低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是不是比裴时安厉害?”
苏璃棠回头,便见景韫昭手里正甩着一张玉牌把玩,那是代表文魁身份的象征。
苏璃棠也不知道他这胜负欲哪里来的,非得和裴时安比个高低,点点头:“是比他厉害。”
这点毋庸置疑,她也说谎不了。
景韫昭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凤眸都亮了几分,把手里的玉牌抛到苏璃棠怀里:“送你了。”
苏璃棠接过,看了一眼:“给我这个干嘛?”
景韫昭倾身靠近几分,在她耳边低声:“让你永远记住我比裴时安厉害。”
“.......”
好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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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彦硕今日也在擂台下面,本来还想着上台和其他文人比试一番,后来见景韫昭和裴时安上台,他就没敢再上去。
科举考试他排名在裴时安之后,上次又输给景韫昭,这两人的才华都在他之上,他不想再去丢一次脸。
看裴时安输给景韫昭时,他心里突然就平衡了,连同上次输给景韫昭的阴影都消散不少。
他心里又有点不安,“景暮笙”这么优秀,国公府的爵位再落到他头上怎么办,哪怕他活不长时间,他还有自己的孩子,一样能袭爵。
景彦硕回到府上,就和吴氏说了他的担忧。
这不仅是他担心的,也是吴氏一直担心的事情。
如今景韫昭一直“不省人事,”又服了绝子药,生不了孩子,对他们的威胁不大,最有威胁就是二房了。
万一沈诗吟到时候再给“景暮笙”生个孩子怎么办?
吴氏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便去找了国公爷商量此事。
景驰是一直偏心吴氏和景彦硕的,也想让景彦硕承袭爵位,但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
景驰思量过后道:“母亲定然不会同意的,韫昭虽然很难醒过来,但母亲还等着府上的两个姨娘日后给他传承香火。”
吴氏不敢说景韫昭吃了绝子药已经不能生了,景驰就是再不喜欢景韫昭,也不会愿意她去害景韫昭。
吴氏劝道:“国公爷可以先去请示下皇上,只要皇上同意了,皇命难违,老夫人再不同意也没办法。”
想要让爵这事儿,必须得让皇上批准才行。
不光是因为景韫昭身上的战功太多,还有在他出生时,宫里的皇贵妃已经让皇上立旨,靖国公府的爵位只能让景韫昭来承袭。
听了吴氏的话,景驰便进宫见皇上了。
他刚进御书房,这边明央宫的皇贵妃便得到了消息。
皇贵妃夏氏正在喂一只八哥吃食,听到太监传话说靖国公来见皇上了,冷笑:“这老东西又要给那吴氏母子谋后路了?”
“老东西。”
“老东西。”
那只八哥扯着嗓子学着叫了两声,皇贵妃摸摸它的脑袋,把喂它几颗瓜子仁。
旁边的小太监道:“靖国公这次进宫找皇上,是商讨府上爵位的事情。”
“真把本宫当年的话当耳旁风了,”皇贵妃嘴边的笑意越发寒冷,站起身子,撩了一下逶迤拖地的宫裙,满亭风华集于一身,端的是凤仪万千:“去御书房。”
景驰说完让爵的事情,盛德帝不急不缓的正饮着茶。
景驰忐忑的站在御案前,圣心难测,也揣摩不出皇上的心思。
直到盛德帝手里的一杯茶喝完,景驰也按耐不住了,再次询问:“皇上......”
甫一开口,盛德帝便抬手打断:“再等等。”
等等?还等什么?
是让他再等一段时间就会让硕儿袭爵吗?
景驰满脸欢颜,正想谢圣恩,门外突然传来太监的禀报:“皇上,皇贵妃娘娘来了。”
景驰突然反应过来皇上说的“再等等”是什么意思。
是让他再等等,皇贵妃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