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一旁的宾客有的捂嘴讥笑,对苏璃棠指指点点,附和着裴老夫人的话,有的则是不敢苟同,闭而不言。
附和裴老夫人的那群都是要巴结裴时安的。
裴时安是朝廷新贵,又娶了首辅府的千金,还攀附上了二皇子,未来的仕途不可估量,自然多了不少巴结的人。
那些没附和裴老夫人的,便觉得她言之过重了,裴府现在再怎么得势,也赶不上靖国公府权贵,裴家是到裴时安这一代才兴盛的,根基还不稳,靖国公府几代祖辈打下来的基业,已是不可动摇。
裴老夫人不自量力敢得罪靖国公府,他们可没胆量,再说面前的这位女子可是景世子的妾室,景世子皇宫里还有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姨母。
都知道皇贵妃最会护短了。
当初景韫昭还昏迷不醒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室宗亲子弟,口无遮拦说景韫昭是个废物,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这话传到皇贵妃耳朵里,那位子弟现在已经成废物了,换成了他卧床不起。
苏璃棠没去看裴老夫人,事先注意到她身边的虞香,还真是没料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她。
当初她没如愿得逞成为世子的女人,现在又进了裴家大门。
想起上次从陆锦夕和白念滢口中得知,裴时安的大哥有了一门婚配,想必就是虞香了。
虞香抬着下巴斜眼看苏璃棠,神色得意又挑衅。
苏璃棠没搭理她,不管虞香嫁给谁,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对虞香也没什么好怕的,虽说她失踪那段时间,虞香做过她的替身,但这事儿过去那么久了,虞香若是想传出去,对她的影响也不大。
这事是景韫昭筹备的,就是他都不会让虞香透露出去半分。
苏璃棠又看向裴老夫人,和裴时安有几分相似,只是之前都是在乡下,日子过的不好,也没用过什么保养品,跟同龄夫人相比要显老许多,气质都要输了一大截。
两鬓还有了不少白发,眼皮松弛耷拉着,颧骨颇高,面相尖酸又刻薄。
白念滢日后要面对这么一个婆婆,可有得受了。
苏璃棠并没有因为她是长辈便露出怯意,从容道:“国公府对我们妾室的教养向来很好,倒是裴府,挺让人不敢恭维的。”
她轻轻冷笑,字字珠玑:“我身为妾室,身份是不贵重,但若能选择出身,谁生下来又甘为尘埃,试问裴老夫人,你生下来就住在像裴府这般煊赫富丽的府邸吗,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吗?你可知有句话叫人贵自重,不贵门第,不贵身份。”
裴老夫人脸色青白,她没念过书,胸无点墨,不懂苏璃棠最后那一句话的意思,但苏璃棠前面的话却戳到她的自尊心了,让她尴尬又难堪。
谁不知道她只是一个乡下妇人,裴时安中了榜眼入仕后,朝廷赏赐府邸,她才跟着享受起了好日子。
从乡下来到京城后,圈子不一样了,见识也不一样了,开始嫌弃自己以前的过往,总想融入到那些名门贵妇的圈子里,但那些名门贵妇都嫌弃她的出身,没一个愿意和她来往的。
这些事儿成了裴老夫人心里的一根刺,不愿再提自己以前是乡下妇人的事情。
这会儿被苏璃棠直言不讳的拆穿,仿佛一下子掀开了她身上的遮羞布。
“说的好!”
一声嘹亮的女声传来,待她走过来,周围人群都安静了几分,看妇人的眼神有些敬意。
面前的妇人约莫四十岁,穿着不算多华丽,但端庄得体,挽着的发髻一丝不苟,面色红润紧致,保养的很不错,身上带着一股婉约的书香气息。
和白念滢的气韵有点像,却又截然不同。
两人身上都有浓浓的书香味,但白念滢太过傲气,看人的眼神都颇为倨傲,这位妇人神色温婉,有种被岁月沉淀过后的从容娴静。
苏璃棠来之前做了一下功课,了解过今日来裴府参加喜宴的贵客有哪些,大抵猜到了这妇人的身份。
她微微屈膝,恭敬行礼:“妾身苏氏见过谢夫人。”
谢夫人侧眸多看她两眼,眼神里没有任何轻视之意,倒是几分欣赏。
她们第一次见面就认出她的身份,一看便是个聪明细心的女子。
谢夫人看向裴老夫人,脸色微冷,大抵是消磨了对裴府的好感,“这位苏姨娘说的非常对,人贵自重,不贵身份,不贵门第,若是裴老夫人看不起苏姨娘,那岂不是也看不起以前的自己?”
“正如苏姨娘方才所言,有多少人生下来就是布衣百姓,但人家靠着后天努力一样可以得以富贵,我们这里又有多少人不是靠着努力走过现在位置的,按照裴老夫人的意思,是都瞧不起人家了?”
“远的不说,就说裴大人,以前不同样是一介布衣,到如今才发达显贵,这般说来,裴老夫人也是瞧不上自己的儿子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裴老夫人面白如纸,哆嗦着嘴角支支吾吾:“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他人都噤声了,默默羞愧的垂下了头。
谢夫人说的没错,他们也不是生来就高人一等的,有的官员之前还是无名小卒,也是刚爬到高位,有的夫人之前也是做妾的,后来才被扶上正室。
而苏璃棠堂堂正正,又没做任何坏事,只因为一个身份就低看人家,确实对人太无礼了。
而且这喜帖又是裴府儿媳亲自给的,也不是人家死皮赖脸要来的。
现在人家如约来赴宴了,不管人家身份如何,送的礼物又怎样,起码是带着诚意来的,结果你们裴家嫌弃这又嫌弃那的,兜兜转转不还是打自己的脸。
这会儿在众人心里,裴府做事太不仁义了,且人家靖国府就来了一个这么柔弱的妾室,没有任何帮衬的人在身边,看着这苏姨娘好欺负就可劲穿小鞋。
裴老夫人只敢奚落苏璃棠,却不敢对这位谢夫人有任何不敬。
她再无知,也清楚谢夫人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