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闻言不由就愣在了那里。
他胖脸上不由就陷入出沉思之中。
一直等过去了差不多一刻钟,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惭愧啊!”
“国公,相比起国公的忧国忧民,倒是高炽显得太过功利了,或许是这两年的所见所闻让我被权利蒙蔽住了眼睛,这可实在是不应该!”
“多谢国公点醒了我!”
朱高炽站起来,郑重的朝着蓝武行了一礼。
“殿下快快请起。”
“呵呵,我这也是瞎说的,不知道对不对!”
蓝武赶忙把朱高炽搀扶起来。
不管这小胖子此刻有没有演的成分,但蓝武的确感觉很是受用,此刻的他终于是体会到了一点解缙的快乐。
而也就在蓝武和朱高炽在书房里相谈甚欢的同时,另外一边的皇宫里。
刘三吾再次在暖阁里面见了朱棣。
不过和之前老头看似低姿态,实则死不悔改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刘三吾却是一脸的惶恐。
“殿下,老臣想要知道,您要弄这个科学院,是不是在和老臣使气?”
“若是的话,老臣可以服软,可以如同殿下之前说的那样,添加几个北方举子进入洪武三十年的进士名单。”
“但请殿下莫要使性子,莫要把朝廷选才之事搞乱,这是要动摇国本的大事啊!”
朱棣闻言,看着刘三吾,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冰冷。
他摇了摇头道:“刘学士,这是已经下了圣旨的国政,你为何会觉得我是在和你置气呢?”
“你心里难道就是这么看我朱棣的吗?”
刘三吾闻言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惶恐,他脸上带着一丝哀求道:“燕王殿下啊,科举乃是我华夏实行了一千多年选拔人才的政策,往上无论唐还是宋一直在实行,而且一直在不断完善。”
“我大明刚刚立国,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若是乱了选拔人才的通道,未来恐怕会酿成大乱啊。”
朱棣闻言脸上不由更显疑惑:“刘学士,你可能没弄清楚,科学院和翰林院是两码事,朝廷选官既可以通过科举,也可以通过科学院,这是两条可以并行不悖的通道,何来混乱一说呢?”
刘三吾闻言摇头道:“可天下官员的数量是有数的,若是出现除了科举之外第二条做官之路,便会有人舍弃儒道,去钻研那些奇技淫巧,如此以来,人心就要乱了啊!”
“朝廷科举考的程朱理学,其包含有君臣父子,礼法规矩,想要通过科举,便要把礼法规矩吃透,而能够通过科举的读书人,自然也是认同这一套礼法规矩的。”
“那科学院中有礼法规矩吗?”
“从那里选拔出来的官员,心中有君臣父子,有君父吗?”
“如此选拔出来的官员,全部都是心中没有礼义廉耻的道德小人,这样的人如何能做得了官?”
“若是连这样的人都能做官,朝中充斥的全都是这样的小人,民间上行下效,礼法便会败坏……!”
“而礼法便是人心,这人心若是一变,殿下可曾想过后果?”
朱棣听着刘三吾大段大段的给自己讲解礼法,人心,心中却是不由的闪过之前蓝武给他讲的一句话。
“儒家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到如今,已经走了快一千五百年了,我觉得儒家已经开始变得腐朽了,是需要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儒家所谓的君臣礼法我不懂,但我却懂得一个最朴素的道理,人是要吃饭的,在我看来,想要大明长治久安,唯一要做的便是让所有百姓都能吃饱穿暖。”
“这便是最大的礼。”
“也是科学院成立的初衷……。”
想着这些话,朱棣脸上的表情却是不由就变得坚定起来。
他挥手打断了刘三吾的长篇大论,突然开口问道:“刘学士,你多大岁数了?”
“呃!”
刘三吾一愣,但还是颤巍巍的道:“老臣八十有六了。”
朱棣闻言脸上不由就露出一丝感慨:“刘学士,你老了啊!”
“咱允你告老荣养,你就莫要再纠缠了!”
朱棣说完这句话,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暖阁。
而在他身后,刘三吾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卡住了一般,一时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朱棣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放了他。
他其实早在决定这一次科举要守护住他心中的公平时,就已经做好了必死决心了。
“殿下,真就这么放了他?”
朱棣身边,郑和不由好奇的问道。
他记得之前朱棣可是被这老头子气的咬牙切齿的啊!
“是老爹派人来和我说的!”
朱棣叹了一口道:“老爹说这老头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他只是做了一辈子程朱理学的卫道士,做梦都想要儒家在大明发扬光大。”
“他可以在刘家被灭门之后,依然担任翰林院学士,可以在明知把进士名额全部选定南方人会触怒朱棣,会性命不保。”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不在乎死亡,他心中只有程朱理学。”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杀掉他没有什么难的,但想要改变他才困难,而且大明也容得下他这么一个旧时代的老头。”
朱棣说到这里,看向郑和无奈道:“既然老爹都这么说了,我这做儿子的,只能选择遵从了啊!”
“陛下,奴婢觉得您变了!”
另外一边凉国公府一个小院里,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朱听到这句话,不由就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老太监陈锦。
“哦……,我哪变了?”
朱元璋呵呵笑着问道。
“若是放在以前,您一定会杀了刘三吾,即便不杀,也要重判,但现在您却是主动让燕王殿下饶了他一命,您心软了。”
“呵呵!”
“只是一个不影响朝局的老头而已,死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元璋又闭上了眼,继续晒起了太阳。
不过突然他却是又喃喃自语了起来。
“只是如今都已经洪武三十年三月了,咱却感觉自己的身子骨依然硬朗,陈锦,你说咱明年到底能不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