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令人窒息的饭,在兵荒马乱的气氛中吃完了。
白清嘉因为生生捏碎了一只碗,导致手上被划伤,缠了纱布。
饭后,赵大人还不忘深深作揖向陶玉成道谢。
顺便,丢出了一句重磅炸弹:
“不知今夜,陶公子可否随行?”
太子:“?”
白清嘉:“???”
【不行!他觊觎色女人,摆明了对孤不怀好意!他若是跟着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或者给那群贪官污吏通风报信呢!……他会吗?】
【说来,陶家经营佛道两家,陶玉成多少还是该有些顾忌的吧?要是连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只为了色女人,未免也……】
思及此处,太子微眯双眸,死亡凝视白清嘉。
然后,所有形容红颜祸水的贬义词,全从他脑袋里冒出来了。
跟成语词典似的。
赵大人吃了顿好的,看陶玉成的目光都温柔了不少。
他微笑着,客气地说:
“是牢中有个别犯人不老实,偏要见过陶公子,才肯招供。所以赵某便想请陶公子前往一叙,赵某也想看看他们还能在公子面前说出什么花样来。”
简单来说,他也在怀疑陶玉成喽?
想到这点,白清嘉和太子不约而同面色稍霁。
他俩齐齐望向陶玉成,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他那日就在郡守府的宴席上,此时只怕无论如何都要撇清关系,不肯过去的。】
没错。
【他若是当真见了那些舞弊案涉案犯人,对方说出什么会将他拉下水的话,岂不是让他惹出一身麻烦?】
就是就是。
【他不会去的。】
臣附议。
【就看他会用什么理由拒绝赵大人,还能摆脱自己的嫌疑了。】
是啊,他会用什么理由呢?
白清嘉歪着头,下意识靠近太子,和他一起看着陶玉成。
“好啊。”陶玉成淡淡道。
他负手而立,干净平整的浅色衣袍,衬得他仿佛一尘不染的谪仙。
太子面色不变,白清嘉瞪大了眼。
【总觉得,陶玉成这厮,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赵大人不明所以,只看到陶玉成如此坦然地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一时对他更满意了些,笑着说:
“马车已在外面备好,请各位贵人与赵某同行吧?”
赵大人清贫,准备的马车,也不算多大。
而且只有一辆。
当他中年发福的身子挤上马车后,那狭小的空间,从视觉上就已经拥挤非常了。
白清嘉和另外两个齐齐站在马车外地,迟疑着没有上车。
赵大人似也觉察到他们的动静,见状羞赧地拱了拱手,随后还拍了拍自己圆润的肚子,试图让肚子缩回去些:
“这……年纪大的人,难免有些……有些多余的肉。其实车里空间很大,几位不必忧心坐不下。”
【孤倒是不担心坐不下,只是这位置,饶是坐下了,只怕也是摩肩接踵吧?】
说完,他的目光隐晦扫过白清嘉和陶玉成。
【坐得那么近,估计色女人和陶玉成都得高兴坏了吧?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两个本不相爱的人,机缘巧合下有了许多肢体接触,这才渐生情愫情投意合……】
说完,他看向白清嘉的目光里充满了戒备。
【孤才不要和色女人情投意合呢!】
白清嘉咬牙挤出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扬声对赵大人说:
“大人费心了,只是妾身在此地也租赁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
说完,她用胳膊肘戳了下太子的腰际提醒:
“殿下,我们去坐自家的马车,如何?”
【好耶!孤才不要和色女人还有陶玉成有肢体接触呢!】
太子面露迟疑,看了眼车里的赵大人。
在得到对方微笑点头的示意后,他才颔首,勉强答应:
“只能如此了。”
白清嘉呵呵一笑,转而看向陶玉成,说着假模假式的客套话,全然听不出他们曾经认识:
“不知陶公子意下如何?可要乘赵大人的马车?”
她这样说,就是把陶玉成要坐他们马车的路给堵死了。
这家伙只要脸皮不是厚如城墙,就只能坐赵大人马车或者自己找马车了。
果然,他听到这样的问题后,眼皮抖了三抖,才说:
“不劳烦赵大人,陶某自有车马。”
说完,就吩咐门房去准备。
白清嘉没等他,叫上太子,就去她一早租好的马车上了。
直到上车坐定后,太子倚在马车车壁上闭目养神,心里异常活泛:
【太好了!终于坐下了!孤受伤的小鸡终于不用再被折磨了!痛死了啊啊啊!】
白清嘉怔住。
她还以为太子已经不疼了呢,看他这一路健步如飞的模样,全然不像受伤的样子啊!
【还是色女人租的马车好,车里没有味道,还有垫子,地上还铺地毯!呜呜呜……孤的伤处,终于有些柔软的安慰了呜呜呜……】
白清嘉几乎没从这位嘴里听到过对自己的夸奖,猛地听着,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不过还没等她开始高兴,就听着了接下来的心声:
【不过……这马车,租一天要不少钱吧?】
太子猛地坐直了身子,盯着白清嘉。
沉吟片刻后,他才沉声询问:
“你何时租的马车?孤竟不知道。”
【到底花了多少钱,租了多少天啊?孤心疼完蛋,怎么还要心疼钱?孤可真是大夏史上最命运多舛的太子!】
白清嘉睨他一眼,淡淡道:
“我同殿下一样,也有料敌于先机的习惯。殿下不也是瞒着我,将那日郡守府夜宴中的官员罪证都收集齐了吗?”
她本意是在讽刺太子双标。
可那家伙听完,就……
【嘿嘿嘿,没错!孤就是料敌于先机!聪明还谨慎!色女人蠢是蠢,眼光真的不错呐!】
白清嘉:“……”
她再也不想搭理萧长渊了。
这之后,是一路沉默。
太子几次三番试探她马车的价钱,都被白清嘉无视了。
狗男人,什么都不配知道!
最后抵达当他们抵达大牢,萧长渊下马车时的脸色,生生将扶他的车夫吓唬得连退五步,一屁屁坐到了地上。
车夫眼睛瞪得,像见了鬼。
白清嘉无视他,从另一侧下了车,沉默地跟在赵大人身后进了大牢。
这是她穿越到这里后,第一次进牢房。
狭窄阴暗的环境,还有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腐臭味,都让人隐隐作呕。
故而当赵大人邀请她从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进牢房时,白清嘉迟疑了一下。
赵大人见她模样,客气解释:
“太子妃娘娘莫怪,这是防止有人异想天开劫狱才做的。这通道狭窄,只有一个可通过,若有贼子怀了不轨之心,必会在此地铩羽。”
她身后,适时传来太子毫不留情地嘲笑:
【孤还当色女人真是什么都能料想到的女神仙呢,也不过如此嘛!区区一个大牢,就能将她吓唬成这样?啧啧啧,太弱了,太弱了啊。】
白清嘉平静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萧长渊。
那家伙看起来沉稳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留意到她的目光,还挑了下眉。
【她这么看着孤做什么?莫不是怕到想躲在孤的怀里瑟瑟发抖?哼,想都别想!】
白清嘉瞪了他一眼,才重新面对着那个狭窄到让人窒息的通道。
穿越前,临死时那狭窄的空间和漫过头顶的水,还有窒息的感觉,仿佛再次将她笼罩。
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十个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片刻后,她终于深吸一口气,决定一鼓作气冲到底。
但刚迈出半步,身前就拦住了一只大手。
“稍等。”
男人冰冷的音色,在狭窄封闭的空间中响起。
白清嘉下意识抬头,猝然撞进了太子那双漆黑的眼瞳中。
“什么?”她开口,声音尖细,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孤走前面。”
太子稍扬起下颌,说了要求。
在白清嘉眼里,他像只骄傲的公鸡。
哦,对,他已经没有鸡,只剩公了。
公公萧长渊,在白清嘉复杂的目光中,率先踏足那条甬道。
陶玉成上前一步走到她身侧,轻声说:
“咳咳……别怕,我跟在你身后咳咳咳……”
白清嘉瞥了眼入口处只关心太子走得是否顺利的赵大人,低声说:
“离我远点。”
简简单单四个字,不掺杂任何感情。
说完,就跟在太子身后进了甬道。
所以她没看到,以往被她拒绝后都会伤心一阵子的陶玉成,此刻脸上竟挂着些许温和的笑。
他从袖中拿出一串朱红色的念珠,在手中细细把玩着。
鲜艳的红色,在他苍白的手指间翻转,艳丽夺目。
而他素来淡淡然的眼眸中,此刻隐隐翻涌着滔天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