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在震颤中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沂水逆流卷起的浪花裹挟着青铜碎片拍打在众人身上。
田横踉跄着抓住半截青铜灯柱,墨龙纹从吕雉手腕蜿蜒至他颈侧时突然发烫——那是地脉断裂引发的反噬正在侵蚀经脉。
\"撤阵!\"张良的玄色广袖被气浪撕成碎片,九宫阵残纹突然收缩成血色锁链缠住吴广脚踝。
三百六十枚铜蒺藜在吕雉染血的玉珏震颤中调转方向,却在即将刺入叛军咽喉时被暴涨的黑雾腐蚀成铜汁。
吴广的剑锋割开雨幕,剑身上浮现的饕餮纹竟在吞噬月光。
张耳手中崩断的丝线突然化作毒蛇反噬,逼得他连退七步撞在矮了半截的铜人身上。
十二尊铜人此刻只剩孩童高度,空洞的眼眶里渗出猩红液体。
\"小心!\"吕雉将断剑插入裂缝,借力跃起时裙裾被剑气削去半幅。
她染血的手掌按在田横后背,墨龙纹顺着相触的皮肤疯狂游走——这是墨家秘传的续命之术,但两人嘴角同时溢出的黑血证明剧毒正在共享。
黄石公的蓑衣碎片突然聚成八卦阵图,却在成型瞬间被飓风撕碎。
老者咳着血沫掐指推算,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戌时三刻!
沛公的命星...\"
话音未落,东侧山崖突然滚落碎石。
刘邦的赤帻在月下犹如燃烧的火焰,他身后十八名布衣汉子手持古怪农具,竟在倾斜的河滩上如履平地。
最前头的大汉抡起铁耜砸向地面,裂缝中喷涌的黑雾竟被震散三丈。
\"刘季来迟了!\"沛公大笑声穿透雨幕,青铜剑劈开坠落的铜蒺藜。
他身后农夫们将手中器物拼接成巨型机关弩,淬毒的箭矢在弦上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那分明是失传已久的墨家连星弩!
吴广剑锋微滞,这个破绽被张良瞬间捕捉。
谋士染血的指尖划过九宫锁链,残存的阵纹突然收缩将敌人拉近三寸。
吕雉趁机将断剑掷出,剑尖穿透黑雾时竟带起墨家地脉特有的青金色流光。
\"坤位转离宫!\"张良的指令让田横浑身剧震。
矩子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十二尊铜人残躯突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在刘邦带来的连星弩上方结成新的星图。
弩箭离弦瞬间,沂水逆流的浪头恰好抵达最高点。
吴广的饕餮剑第一次发出哀鸣,剑身裂纹中渗出粘稠黑血。
他想要后撤却发现双脚陷入血色阵纹,刘邦的青铜剑与张耳的丝线同时缠上脖颈。
最致命的是吕雉——她将染血的玉珏按在地脉断裂处,墨龙纹竟顺着裂缝钻入地底。
\"你们毁不了...\"叛军首领的嘶吼被地底传来的龙吟打断。
方圆十丈内的青铜器同时浮空,在暴雨中拼成巨大的墨翟画像。
当画像眼眸睁开刹那,吴广胸口的饕餮纹轰然炸裂,气浪将他残破的身躯掀飞至沂水中央。
河滩突然恢复水平,十二道青金色光柱从裂缝冲天而起。
张良伸手接住坠落的玉珏碎片,发现上面沾染的墨龙血正在侵蚀吕雉留下的血迹——某种比地脉断裂更可怕的异变,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滋生。
河滩上蒸腾的血气被暴雨冲刷成蜿蜒赤溪,十二道青金光柱在云层间投下龙鳞状的斑纹。
刘邦抹了把脸上的铜锈,青铜剑哐当砸在碎石堆里:\"他娘的!
这墨家的玩意比沛县寡妇家的纺车还难缠!\"他大笑着张开双臂,湿透的赤帻下脖颈还淌着道血痕。
张良玄色中衣的裂口露出苍白皮肤,被雨水浸泡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金色。
他正要后退避让,却被沛公铁钳似的手臂箍住肩背。
温热血气混着酒味扑面而来:\"子房你这身板,改日随俺去樊哙的狗肉铺子补补!\"话音未落,十八名布衣汉子已将田横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往他嘴里塞解毒药丸。
\"沛公...\"田横墨龙纹蔓延至耳后的皮肤突然崩裂,黑血溅在刘邦前襟化作蒸腾紫烟。
矩子踉跄着摸向腰间铜尺,却被吕雉染血的素手按住。
未来的皇后鬓角金钗不知何时断成两截,凤眸却亮得骇人:\"墨家续命术反噬未消,矩子还是少动真气为妙。\"
张耳瘫坐在铜人残骸间,断成三截的墨线正在掌心缓慢重生。
他望着黄石公佝偻背影突然僵住——那老者正将蓑衣碎片浸在光柱下的血泊里,浑浊眼珠随浮沉的卦象剧烈震颤。
当第七枚铜钱竖着嵌进龟甲裂缝时,暴雨竟在半空凝成冰晶。
\"痛快!
真他娘痛快!\"刘邦的狂笑戛然而止。
他腰间玉珏突然迸发灼目青光,与吕雉腕间墨龙纹产生共鸣。
河滩深处传来琉璃碎裂般的脆响,那些被震散的青铜碎片正沿着地脉纹路重新拼合。
张良指尖刚触到九宫锁链残片,整条沂水突然倒悬而起!
十八道黑影恰在此时撞破雨幕。
不是战马也不是走兽,那些披着青铜重甲的怪物四肢关节反曲着爬行,额前镶嵌的墨玉正与地脉光柱遥相呼应。
为首者玄铁面甲下传出金石摩擦般的嘶吼,残存的十二尊铜人竟开始融化重组。
\"戌时三刻...\"黄石公咳出的血沫在半空凝成卦象,老迈嗓音撕开裂帛般的雨帘,\"荧惑守心!\"
吕雉腕间墨龙纹突然暴起,将她整个人拽向地脉裂缝。
刘邦眼疾手快抓住她束腰丝绦,却见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某种流淌着星辉的液态青铜。
张耳手中重生的墨线疯狂震颤,指向东方山崖某处——那里有面赤色旌旗正在暴雨中舒展,旗面饕餮纹竟与吴广佩剑如出一辙。
田横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黑血在地面腐蚀出墨家矩尺状的凹痕。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块青铜虎符,符身裂纹中渗出的却不是铜锈,而是与玉珏碎片相同的青金色血液:\"不是援军...是守陵人...\"
张良的九宫阵纹在脚下亮起刹那,整片河滩突然开始下陷。
倒悬的沂水裹挟着青铜巨浪拍向众人,浪尖凝聚成墨翟画像的瞳孔。
当那只完全由星辉构成的眼睛睁开时,刘邦带来的连星弩突然调转方向,淬毒箭矢在弦上发出恶鬼恸哭般的尖啸。
\"结阵!\"谋士的嘶喊被淹没在青铜浪潮中。
吕雉的断剑突然自发飞向地脉裂缝,剑身熔化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到裂缝深处盘踞着的、由无数青铜齿轮组成的巨龙。
它脊椎处十三节玉珏正在渗出鲜血,那血色与众人手中碎片完全一致。
河滩最终塌陷成深坑时,十八具青铜重甲已逼近到三丈之内。
它们额前墨玉同时射出血色光束,在空中交织成吴广的面容。
那张脸孔露出诡谲笑意,破碎的嘴唇开合着吐出谶语:
\"墨髓归位之日,泗水倒灌之时——\"
黄石公的蓑衣突然燃起青色火焰,老者枯瘦手掌按在刘邦后心。
沛公怀中玉珏应声而碎,飞溅的残片竟在众人头顶结成残缺的紫微垣星图。
当第一滴青铜雨穿透星图坠落时,张良终于看清那些重甲怪物背后的阴影里,还站着个戴九旒冕的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