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铺洒在大地之上,驱散了山间草地上的薄霜,云川城却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
低沉的钟声响起,回荡在天地之间,旌旗卷起,带着些许哀伤。
姜洛洛一身雪白孝衣,纤细的手掌托着一个沉重的黑木匣,那火极大,都烧成一片,杨忠和顾博远,把两具棺崞附近的灰,装了满满一黑匣子。
“姜大将军英魂归,万里山河肃立。”
“端医魂,护我大齐将士千秋。”
随着主祭人一声高呼,所有戎装将士齐齐下跪,双手抱拳,神情悲壮,肃然无声。
姜洛洛打开木匣子,把里面的灰一把一把撒向云川城惠民河。
姜洛洛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这会儿爹娘应该已经安全到达交洲了。
祭祀典礼整整持续到夕阳落山才结束,站了一整天的姜洛洛感觉全身乏力,她和叮当一起回到云来居。
云来居是姜洛洛大哥在云川的酒楼产业,姜洛洛每次来云川也是居住在此,所有掌柜和店小二都熟识姜洛洛和叮当。
小二很快送来热水,姜洛洛舒舒服服的泡在木桶里,叮当又下楼去点一些小菜,忙活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现在事情尘埃落定,姜洛洛说要好好犒劳叮当一顿。
姚诗雨这两天一直都耷拉着头,生怕谢逸之认出她,落在顾博远眼里就是,为死去的师傅伤怀。
顾博远轻声安慰她,“人有生老病死此乃常事,诗雨你不要太担心了。”
姚诗雨却摇了摇头,提醒道,“博远哥哥,姜大将军死了,你是他最信任的人,飞羽军兵符,理应由你代为保管,可如今却落到了逸王手里,你不觉得有什么蹊跷吗?”
这两天下来,顾博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明明此前见过姜乘风,他还提了飞羽军的事,怎么现在半路杀出个逸王来,他自己也觉得纳闷。
思虑再三,他决定去找姜洛洛问清楚,姜乘风临死前是如何交代的?
“顾少将军请回,我家小姐不想见你!”叮当伸手拦住顾博远。
顾博远一副跃跃欲试,要往房间闯的样子,“我是她的未婚夫,她现在心情低落,理应由我陪在身边。”
叮当刷一声长剑出鞘,“小姐已经给你留了足够的体面,不要逼我说出难听的话。”
顾博远站在门口,朝着屋里喊道,“洛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晚我只是心情低落,喝醉了酒,我和诗雨之间没什么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你给我个机会,我好好和你解释。”
“叮当,让他滚!”屋内姜洛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叮当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少将军,小姐说让你滚。”
几个住店的客人,纷纷探头朝这边看过来,顾博远碍于脸面,悻悻下楼出了云来居。
姜洛洛只要想到,刘大勇那根断指,滚落在她跟前的样子,就浑身发寒战,恶心难受。
她感觉死去的记忆又在不断攻击她,她记得在医学院第一次上完解剖课后,半个月内鼻子都还在不断充斥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看到猪肉,胃里就如翻江倒海一般,那时候她楞是一年半载没吃过一口猪肉。
这两日只要看到带点油花的东西,她胃里都不断反酸,一直恶心想吐。
为了不打扰叮当吃饭的兴致,姜洛洛托词还要泡一会儿热水澡,让叮当自己先下楼吃。
反正没了顾博远这只扰人的苍蝇,姜洛洛乐得清净,叮当又给姜洛洛加了些热水后就下楼去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姜洛洛靠在木桶边缘上,迷迷糊糊就要进入梦乡,突然听闻窗户吱呀一声响。
她忙在浴桶中坐直身体,问道,“叮当,这么快就吃好了?”
外面却寂静一片,无人回应。
姜洛洛戒备的从浴桶中起身,随手拿了条浅紫色抹胸裙穿在身上,又拿了件浮雕暗纹紫色长衫套在外面。
谢逸之从窗户飞身而入,刚到屋内站定,不经意间就瞥见屏风后面那抹窈窕倩影,他急忙收回目光,可耳尖却如滴血一般,红得烫人。
姜洛洛刚走出来,就看到那颀长的玄色身影。
她惊诧之余,内心又极度恐惧,面前之人的狠厉她见识过,她试探着问,“逸王殿下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谢逸之转身,抬眸看向姜洛洛,她一头乌发只简单用一根带子绑住,墨发垂在肩头,和纤细白嫩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
紫色睡衫穿在他身上更是显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一双粉嫩白皙的玉足就这样水灵灵的踩在屋内薄毯之上。
谢逸之不答反问,“姜大小姐有事瞒我?”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如寒风掠过,姜洛洛听得心头一紧。
谢逸之捕捉到,姜洛洛微颤睫羽下,一闪而逝的害怕。
她在怕他?
姜洛洛乖巧的摇了摇头,“殿下,小女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件事?”
此刻倒是如一只不谙世事纯真无邪的小白兔,算计刘大勇的时候,可是如一条大尾巴狼,姜洛洛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谢逸之忽然转动手中匕首,飞身来到姜洛洛身后,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紧紧贴着姜洛洛白皙的脖颈。
“你和刘大勇是一伙的?”谢逸之如寒潭般冷冽的声音在姜洛洛耳旁响起。
姜洛洛顿觉全身血液凝滞,匕首那冰冷的寒气仿佛下一刻就会穿透她的皮肉,滑入她的喉骨,她哆嗦着嘴唇,不敢轻易开口,她不知自己在哪一个环节惹恼了谢逸之。
毕竟原主和谢逸之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现在突然找他合作,任谁也会有所怀疑。
可自己明明把手上唯一的筹码兵符都交给了谢逸之,而且也在谢逸之眼前暴露爹娘假死的计划,怎么谢逸之会怀疑她和刘大勇是一伙的?
难道是谢逸之受了顾博远或者姚诗雨的挑唆,不应该,能坐于营帐运筹帷幄,能披甲上阵和敌人厮杀的天策大将军该是个有脑子的人。
姜洛洛思来想去,找不到任何缘由,她发白的手指蜷了蜷,好死不死自己刚刚又是从浴桶里刚起身,身上没有装着瓶辣椒粉,而原主更是对武艺一窍不通。
就在她思索之际,又听到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看来姜大小姐不记得了,那你就在地府好好想清楚。”
冰冷刺骨的匕首狠狠勒住姜洛洛脖颈,刘大勇的那一幕又再次在她脑中浮现,她知道谢逸之此刻是动了真格。
姜洛洛现在连呼吸都变得颤抖,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凝结在颤抖的下巴上,她心跳急促如擂鼓,一下一下震荡着胸腔,仿佛下一刻就会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