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宸下学后,姜洛洛陪着他用了午膳,这才回到威远大将军府。
姜牧言这段时间过得可是十分逍遥,仿佛日子终于按他的心意过了些许。
可这份清闲也有尽头,今日他不得不收敛了起来。
因为卢白梅已经在交洲安顿好姜云娇,并启程回京。按照行程计算,今夜便能抵达城中。
想到那位母老虎即将归来,姜牧言心里难免发虚,只得早早收拾妥当,亲自在家等候她的到来。
姜洛洛刚进府门,还没歇下,姜牧言便疾步找了过来。
他神情有些焦急,“洛洛,你总算回来了!快告诉二叔,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王又派人来催了,这两日非要让我给个明确的答复。”
丫鬟照例端上了茶点后便悄悄退下,姜洛洛见他一脸慌乱,倒是显得很从容。
她端起一盏茶递过去,语气淡定,“二叔,这次你直接告诉燕王,当年随先帝下江南时。
在梦华楼遇到的那女子,正是顾少将军的娘。”
姜牧言听完这话,险些被一口清茶呛住,连连咳嗽,喘了好几口气才稳住,“你说什么?顾少将军的娘?”
姜洛洛抿了一口茶,淡笑道,“没错,顾博远正是燕王的亲儿子。”
“什么?”姜牧言顿时呆住,半晌才回过神,“顾博远就是燕王的儿子?还是那威风凛凛的大齐少将军顾博远?”
“正是如此。”姜洛洛淡淡点头,语气笃定。
这个信息量对姜牧言来说实在太大,他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姜洛洛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梅花巷柳如烟的事,所以自从那以后,姜牧言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燕王卢庭岳早年未入元华寺时,后宫妃嫔众多,然而子嗣却极为稀薄。
竟没有一个儿子,唯有女儿成群。其中最出色的便是卢贵妃和卢安柔两姐妹。
如今得知燕王竟还有一个儿子,还是如此显赫的大齐少将军,姜牧言不由得搓着手。
眼中满是惊叹和窃喜,“这么说,我这次直接帮燕王找到了儿子,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姜洛洛眉梢微挑,笑意清浅,“所以,我之前就和二叔说过,一定会帮你稳稳坐在燕王身边的位置。”
“稳!必须稳!”姜牧言呵呵直笑,连脸上的肥肉都因为兴奋而微微抖动。
他拍着胸脯保证,“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二叔,二叔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还有一件功劳,要让燕王算在二叔头上。”
姜洛洛的语气淡然,郑重说着。
姜牧言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姜洛洛,问道:“什么功劳?”
姜洛洛慢条斯理地说道:“在云川时,刘大勇那个奸细被抓,是二叔派人给燕王报的信。”
姜牧言听罢,眉头先是一挑,随即反应过来。
他的心思一向灵活,立刻明白姜洛洛的用意。
姜洛洛给他安上这个从天而降的功劳,无非是想帮他更进一步,而他当然乐意接受这样的好事。
“洛洛,还是你心思周全!这功劳二叔捡定了!”他满脸笑意,毫不犹豫地应下。
姜洛洛目送姜牧言离去,眸中掠过一抹深思的光芒。
她的二叔确实贪权好势,胆子也不大,但这些都不算什么致命的缺点。
只要他能为她所用,那便没有问题。
在这场博弈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坐在书房里,姜洛洛修剪着花枝,手中的剪刀轻轻咔嚓作响。
她心中却已盘算起来:必须抢在姚诗雨之前,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姚诗雨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嫁给顾博远,无非是为了攀上燕王这个男主。
这些日子她虽然按兵不动,却全心与卢安柔拉拢关系。姜洛洛对此看得清清楚楚。
“杜太后很快就要去元华寺上香,姚诗雨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姜洛洛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叮当在一旁附和点头,一张小圆脸满是期待,她家小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每一步都思虑周全,步步为赢。
她打定主意,要借姜牧言的嘴将关键消息透露给燕王。只要先一步行动,占得先机,姚诗雨所有的谋划都会化为徒劳。
姜洛洛低头细细修剪花枝,每一刀都精准果断,仿佛在处理一场大局中的每一步棋。
*
夜色寂静,寒风裹挟着枯叶在院中旋转,沙沙作响,仿佛要将这沉闷的气息撕碎。
顾博远歪歪斜斜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紧握着一瓶酒,仰头一口接一口地灌着。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却无法浇灭心中的郁结。
他的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姜洛洛那笑靥如花的模样,明媚得让人心疼。
他伸出手,似要抓住什么,可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冷冷的空气。
他无奈地垂下手,嘴里呢喃着什么。
“博远哥哥!”一道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院中的死寂。
姚诗雨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厉声斥道:“顾博远,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顾博远醉眼迷离地望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嘶哑,“把酒还给我……今晚,我要一醉方休……”
“休想!”姚诗雨怒不可遏,手起瓶落,将酒瓶狠狠摔在地上。
琉璃般的碎片四散飞溅,酒液流淌开来,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顾博远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酒液,仿佛看着自己的尊严和希望一点点散去。
他摇摇晃晃地站不稳,终是瘫坐在地,颓然地低声道:“振作?你让我怎么振作……”
他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姚诗雨,声音沙哑又苦涩:“我的父亲不过是个商贾,我天生就低人一等,怎么能跟他谢逸之比?
他出生便是皇子,我呢?只是一介平民,凭什么跟他争?”
他说到这里,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目光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痛苦,“就连这个少将军的封号,都是姜洛洛替我求来的。
她央求姜乘风上书,替我请封的。”
顾博远声音发颤,沙哑得像被风沙刮过,“你告诉我,我拿什么去振作?
我根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卑贱之人,现在皇上都对我置之不理,我就算跪死在御书房门口,也无人叹息!”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带着刺骨的凉意,吹乱了姚诗雨的发丝。
她紧抿双唇,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自暴自弃的男人。
怒其不争,却又心生怜惜。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最爱的男人,眼中浮现一丝不忍,
声音低低地喃喃道:“不,博远哥哥,你的出生和谢逸之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