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收到了叶律和安月的礼物。
她很喜欢。
她最爱两件事物:知识和她自己。
一个是更好的实验室,一个是漂亮的充满心意的衣服,他们两个人送的礼物正好戳在她的喜好上。
安月送的是一件紫色的连衣裙,黑塔收到以后就换上了,得意地晃悠了一圈,还用手撩了一下头发。
“怎么样,漂亮吧?”
“嗯嗯,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公主呢!”
安月捧场地鼓掌,眼眉弯弯,笑得似蜜。
叶律则是逗弄着她,哂笑道:“真是爱臭美。”
“你…哼!今天是我的生日,不同你计较!”
黑塔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安月只能嗔怪似地捏了一下叶律的胳膊。
“别理阿律,咱俩出去走走。”
“哼!”
一大一小两个人,把叶律抛在了原地。
叶律对比只能无奈地摊摊手,乐呵呵地快步跟上。
礼物之后,就是出行。
倒并不是离家,要是出了别墅的区域的话,就不能带上叶律,他如果去了外面被人认出来,难免会扯上麻烦。
安月不想逼他,他还需要时间。
好在叶律的这栋别墅,拥有的区域足够大,有一汪水潭,三个人坐在水潭边,当作放松心情。
安月今天很高兴,如果说平时的她安静温柔如月,那今天的她便活泼得像一个小太阳。
蹦蹦跳跳,还拿出一张毯子要野餐,并且还献唱了一首歌。
曲调欢快又轻盈,她一边唱,一边跳,似那花间蝴蝶,传说中的精灵。
“风吹细柳翩翩舞,月下桃花人间仙。”
叶律随口和了一句,引得安月羞涩轻笑。
黑塔嘴角向下一咧,感觉自己又多余了。
半晌,安月打算回屋取一些水果,草地上就剩下了叶律和黑塔。
“谢谢你,黑塔。”
清风轻轻吹,两人挨着坐,氛围祥和而美好。
叶律突然开口,脸上是感怀的笑容。
“嗯?”
黑塔困惑地看着他。
“知道吗,小月她啊,以前一直是这么活泼的,比任何人都有活力,比任何人都可爱,为周围人带来欢笑。只是因为我的原因,她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安心陪伴我。”
叶律轻声道,脸上的曲线柔和如水上的波纹,映照着往昔的涟漪。
“那你为什么就是振作不起来?”
黑塔皱眉问。
“抱歉,是我太懦弱。”
叶律低头,声音里满是歉意。
“我很感谢小月,也很对不起她,哪怕有她在,几年的时间我竟然也走不出过去,提不起振作的心。”
“但是今天看着像过去一样欢快的小月,我忽然有了一股信心,或许因为她,我很快就能重新振作起来了。”
叶律笑着说。
“珍惜眼前人嘛。”
在晴空之下,他竟真有了一丝意气风发的味道。
黑塔愣了一下,转而伸出拳头锤了一下他的胳膊:“不错嘛,这就对了。我看好你哦,叶律。”
“啧,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总是没大没小的。”
叶律笑骂道,伸出手盖住黑塔的头发,揉搓起来。
“啊!我的头发!好不容易梳好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总是乱糟糟的吗?!”
“还敢说我是吧?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
“叶律!”
当安月回到草坪,就看到正在打闹的两个人,不禁莞尔一笑。
都是孩子呢~
——————
一场生日之后,这个家的气氛更活跃了一些。
黑塔的笑容多了,安月的性格更活泼了些,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时常哼着欢快的音乐,而叶律则渐渐减少了喝酒的量,尝试着振作起来。
没有争吵,偶有说笑,偶有欢闹。
第二年,叶律和安月也久违地过了一场生日,前者悄咪咪地告诉黑塔,等他能彻底回到以前的状态之后,戒了酒,他就同安月表白。
黑塔双手赞成,不过心里又有一点忧伤——等他表了白,自己莫不是真成了这个家里的电灯泡?
那种事情不要啊~
尽管只是两年的时间,但黑塔的心态已经与初到时大有不同。她依旧自恋,依旧自傲,同时却也真正地将安月和叶律视作了家人。
她也相信,这个家,会越来越好。
是的,越来越好。
然后在第三年,黑塔到达这个家的第三年。
安月死了。
出人意料地突然间就死了。
其实并不突然,只是对于叶律和黑塔来说突然而已。
就像晴天的一声霹雳,震得人灵魂发颤。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预料到。
那天早晨,安月一如既往的外出购物,没带着别人。
她掩饰得很好,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脚步的虚浮,一如既往。
好几个小时都没回来。
昏昏沉沉的叶律酒醒了大半,担忧地打电话。
然后,对面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在叶律听来,那声音沉稳而又冷漠,似乎来自深渊。
对方是医院的医生,安月,出事了。
叶律不可置信地确认了好几遍,然后疯了一般地往外跑,几年来第一次主动离家。
黑塔不知道安月在哪个医院,叶律也没有带着她,她焦急地在家等着。
她的心乱了。
她不知道安月怎么突然进了医院,看叶律的样子似乎情况很严重。
忐忑不安,她慌乱地祈求着,以往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安月的脸很白,血色很淡,她只是说劳累。
明明叶律已经开始振作起来,时常帮她处理家里的事情,安月完成工作的时间依旧没有提前。
安月走路似乎轻飘飘的…
黑塔不敢想了,可是越不敢想,这些事就越往外钻。
她颤抖着,控制不住自己,几乎要跪倒在地上,祈求不知名的神。
她黑塔从小到大,父母也没跪过,今天只希望安月平安无事。
她可是天才,神明也拜托给点面子吧?
叶律一夜未归,安月也是。
焦躁如草野上的烈火,久久不灭,黑塔一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晚上,叶律抱着一个死灰色盒子,头发凌乱,眼神呆滞而红肿,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浑身都散发着心死的味道。
黑塔看着这一幕,便明白了大半,腿脚发软,一个不稳,撞到了饭桌上。
这一撞,桌上的三个碗,便掉了一个。
清脆的响声,瓷碎了一地,心脏被车轮碾过,裂开了。
窗外月光温柔依旧,不食人间烟火地自顾自爬了进来,像是天公投来的讥笑。
叶律抱着的盒子,是骨灰盒。
安月的骨灰。
“抱歉,黑塔,三天,给我三天时间,好吗?”
“…嗯。”
沙哑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就像风沙磨过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