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夜,某个偏将悄悄来到陈敬书房密报:“将军,连将军那边,托卑职带句话,说……‘时移世易,良禽当择木而栖’。”
军心,也开始活泛起来。
河东太守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
陈敬坐在主位,下面站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盔甲在身的心腹将领,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诸位,”陈敬缓缓扫视一圈,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子冰冷,“京城那位什么心思,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张承那个老顽固来了,名为赏赐,实为实为夺权!是来要咱们项上人头的!”
“我等若束手就擒,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炸了锅。
“将军!咱们不能就这么等死!”一个络腮胡子的将领猛地站起来,盔甲哗啦作响,“他要做初一,就别怪咱们做十五!反了他娘的!”
“对!反了!”
“干他!”
“河东是咱们弟兄拿命换来的,凭什么他一句话就想收走!”
“反了!反了!”
喊声此起彼伏,议事厅里杀气腾腾。多年的压抑,对未来的恐惧,对京城那位的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陈敬看着底下群情激奋的将领们,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骨节捏得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
“好!既然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传我将令!”
“即刻起,河东全境戒严!”
“关闭城门,断绝与外界一切联系!”
“命各营将士,枕戈待旦!”
“张承若敢踏入河东一步,格杀勿论!”
“反了!”
最后两个字,陈敬几乎是吼出来的。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反了!”
“誓死追随将军!”
河东,这颗埋在大乾腹地的定时炸弹,终于被点燃了引信。
京城,那座金丝笼般的府邸里。
林宇收到了绿萼用隐秘方式递来的最新消息——河东太守陈敬,以钦差张承遇袭为由,宣布河东戒严,并召集将领,言辞激烈,似有反意。
“鱼儿,上钩了。”林宇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烧掉,嘴角勾起。
这把火,烧起来了。
纸条在烛火上蜷曲,变黑,最后成了灰烬。
林宇看着那点余烬,指尖捻了捻,一股子热意顺着指肚传上来。
“成了。”
他低声笑了出来,嘴角那抹熟悉的痞气又回来了,“陈敬那老王八,还真没让人白忙活。”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脚步都轻快不少,穿过院子,推开了主屋的门。
连若因背对着门,身形笔挺,像是在看墙上的舆图。
楚昭仪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卷宗。
“将军,昭仪,”林宇的声音带着点藏不住的兴奋,“收网了!河东那条大鱼,咬死了钩!”
连若因慢慢转过来,面具遮着脸,看不出什么。
楚昭仪搁下笔,抬起了头。
林宇三言两语把绿萼传来的消息说了:“……借口钦差遇袭,封城戒严,召集人马,摆明了要掀桌子。”
楚昭仪秀眉微蹙:“他这一动,河东怕是……唉。”
连若因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妇人之见。不死人,怎么乱?他不反,皇帝的刀就只会冲着我们来。现在正好,让他去头疼。”
林宇点头:“就是!皇帝老儿这会儿指定气得冒烟,京畿卫戍那帮人估计腿儿都跑细了。想玩一石二鸟?嘿,让他自己后院着火去!”
他走到舆图边,手指在京城和河东之间点了点:“那边一闹,咱们这儿的压力……”
连若因打断他:“别高兴太早。皇帝那性子,陈敬反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们。只会觉得是内外勾结。”
林宇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摸了摸鼻子:“也是……那老狐狸疑心病是绝症。他现在焦头烂额,搞不好真会先拿咱们开刀,杀鸡儆猴。”
楚昭仪脸色也沉了些:“府外的人手,这几天又多了。”
“越危险,越有机会!”林宇拳头攥紧,“皇帝要抽兵去河东,京城里肯定有空子钻。将军,赤焰营的老底子,还能拉起来多少人?”
连若因沉默了下:“主力不在,留下的都散了,互相盯着。想聚起来,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干!总不能真在这儿等死吧?”林宇又看向楚昭仪,“昭仪,你那边呢?那些夫人小姐,还能不能挖深点?京畿卫戍怎么动,兵力往哪儿调,这些得摸清楚。”
楚昭仪轻轻点头:“我试试看。现在这风口浪尖上,怕是……”
林宇:“没时间怕了!得主动搞事,不然就等着脖子被抹吧。”
他呼出一口气,脸上又挂上那种混不吝的笑,但话里的狠劲儿谁都听得出来。
“皇帝老儿想梭哈,咱们就陪他玩票大的!河东这火,才刚点着呢。”
他顿了下,习惯性地补了句,“这波操作…得玩得漂亮!”
连若因没出声,只是站在那儿,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楚昭仪看着他们俩,一个冷得像冰,一个痞气里透着杀气,心里头五味杂陈。
这京城的棋盘,怕是真的要被他们掀翻了。
屋里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噼啪声,外面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浓得化不开,死寂的京城像一口即将沸腾的锅,闷得人喘不过气。
“河东…反了?”楚昭仪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墨汁溅开,她声音发颤。
连若因还背对着她们,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烛火勾勒着她银甲的轮廓,冷硬,没有一丝活气。
屋里的空气都跟着冻住了一样。
林宇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又带着点狠厉:“反了!陈敬那老小子,够种!这下热闹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楚昭仪捡起笔,指尖冰凉,下意识看向连若因,“陛下肯定要疯了,京城这儿……”
连若因终于慢慢转过身。
面具挡着脸,什么也瞧不见,但那股子寒意,却像针一样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