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突然降临。
细密的雨丝悄无声息地飘落,宛如大自然轻洒的银线,织就一张朦胧的网。
路边的树木在秋雨的洗礼下,叶子愈发翠绿,却也有一些泛黄的叶片被雨水打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卷曲着,随着秋风打着旋儿。
河水在秋雨的拍打下泛起层层涟漪,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落叶,仿佛是远行的小船,在风雨中摇曳。
雨雾弥漫在河面上,让整个河流看起来更加深邃而宁静。
秋雨,带着丝丝凉意,轻轻地拂过脸颊,仿佛是大自然温柔的抚摸。
一辆马车缓慢行驶在泥泞的官道上,健壮的大青牛埋着头悠闲迈动四蹄,润湿的牛毛看上去就像绫罗绸缎。
牛车上支起了竹棚,上面铺着竹席,形成了一方干燥之地。
戴着斗笠的陈招娣坐在牛车一角,身上围着麻布披风,一手摸着凸起如圆球的肚皮,眼里满是憧憬与期待。
如同一头黑熊的苏虎同样戴着斗笠,赤裸双脚踩在地面上,不时回头看一眼陈招娣,双眼充满关切与幸福。
“也不知冠哥儿有没有穿好衣裳,天气越发冷了。”
陈招娣担忧问了一句,思绪随着秋风飘向远处。
苏虎憨笑一声,不知道该回什么,随口问道:“招娣,你冷不冷?”
“俺不冷,虎哥,你也到牛车上来吧。”
苏虎摇头拒绝,虽然大青牛力气大,但是他舍不得让这头宝贝牛承受重压。
雾气弥漫,阳光不现,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牛车终于来到了青山村。
被秋雨云雾笼罩的青山村十分静谧,显然雨水朦胧的天气,庄稼汉都没有下地干活,而是待在家里做着竹编活计。
轻车熟路来到私塾,苏虎先是在湿漉漉的野草丛蹭了两下,将泥水蹭掉,这才敲响了私塾的大门。
许伯打开门,看了一眼,“苏虎来了?”
苏虎不擅长与人交道,陈招娣轻声开口,“许伯,劳烦你知会冠哥儿一声。”
许伯点头,先是将大门敞开,“进来吧,外面雨大。”
陈招娣摇头,“不了,免得扰了学堂清净。”
许伯无奈摇头,冠哥儿阿姐总是如此小心谨慎。
转身回了院子,来到乙班,周礼平正在里面教学。
许伯顿时犹豫了,不知该不该进去通告。
周礼平注意到他,招招手,淡淡问道:“何事?”
许伯压低声音,“冠哥儿的阿姐和姐夫来了。”
周礼平看了一眼认真听讲的陈及冠,温声道:“冠哥儿,你阿姐来寻,出去吧。”
陈及冠连忙起身,随后迈着四方步走出学堂。
不知为何,周礼平瞬间没了教学的欲望,干脆让周云文等人吟诵诗集。
陈及冠一手遮挡雨水,小跑来到大门口,立马看到屋檐下方的两人。
“冠哥儿~”
陈招娣见了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出声喊道,上前走了两步迎接。
陈及冠扶着她的手臂,看着她挺着的大肚子,无奈道:“阿姐,莫要伤了身子,让姐夫自己将粮食送来不就成了。”
陈招娣噘着嘴,“冠哥儿,你是否不情愿俺来?”
陈及冠好笑看着她,自从阿姐肚子月份越来越大了后,小性子也越多。
他只好道:“怎会不情愿,我每日都会想念阿姐,只是阿姐身子不利,不该轻易出村。”
陈招娣面色红润,昂首道:“冠哥儿宽心,俺身子好着呢,每日油水足足的。”
家中的伙食可不差,顿顿都是白米饭,隔三差五就有肉食,在她看来,和地主老爷的日子也没什么区别。
陈及冠说不过她,不再纠结于此,关心问了几句。
陈招娣明显很享受小弟的关心,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寒暄几句后,陈招娣让苏虎将牛车上的东西拿出来。
除了固定的一袋大米后,还有许多衣物。
天气冷了,陈招娣了送了一床崭新的棉被和垫絮来。
“这棉花可花了大价钱,盖着可暖和了,阿姐知晓你不爱睡硬床,这棉絮也给垫上。”
“还有这衣裳,天气渐渐冷下来了,可要穿多些,家中还有棉花,俺在给你做袄子嘞。”
“等到了冬月,阿姐再给你送些木炭来,你读书辛苦,可千万不敢再受了风寒。”
陈及冠心中热流淌过,每次阿姐的关心总让他感觉十分温暖,读书似乎都更有动力。
将粮食送到灶房,回到私塾,陈招娣拿了两个陶罐出来。
其中一个陶罐是肉酱,很适合下饭,另一个陶罐则是豆腐鲫鱼汤,掀开盖子后,还冒着热气。
苏虎也拿出一块干净的白色细布,打开以后,里面是一大叠烙面饼,脸盘子大小,隐隐有一股鸡蛋清香。
阿姐每次前来,都会带上一陶罐的吃食,尽力想让他吃好些。
三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就着鱼汤啃大饼,吃的不亦乐乎。
吃完以后,陈及冠用手帕擦了擦嘴唇,这手帕是周云彩送给他的,一共好几块,可以换着用。
“阿姐,家中银两可还够用?”
陈招娣点头,“还多着呢,咋用都用不完。”
陈及冠想了想,还是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阿姐,莫要节省银子,棉花粮食,尽量多买些,你的身子千万不敢亏空。”
“我外甥想来便是寒冬时节生产出来,届时万万不能受了风寒。”
陈招娣没接,“冠哥儿,俺都知晓嘞,家中银两还够,你自己留着。”
苏虎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当初想的是自己靠一身力气供养这姐弟俩。
不曾想没过多久,家中日子就好了起来,自己反倒一直占小舅子的便宜。
陈及冠将银票放在阿姐手中,“莫要推辞,我的银两便是阿姐的。”
他身上的银两可不少,每月话本售卖所分的利润都有一百多两,完全不缺钱用。
陈招娣笑的很开心,“那俺帮你攒着,以后留给你娶媳妇儿。”
陈及冠笑了笑,又和阿姐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了,陈招娣恋恋不舍起身,说是要回去了。
陈及冠戴上斗笠,将他们送到大门口,陈招娣和他挥挥手,马车缓缓消失在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