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筝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
她进了院子,没看到儿子的身影,忍不住询问院中的下人,“小辞呢?”
“回小姐,小少爷玩累了,已经睡下了。”
“好,知道了。”
裴云筝点点头,独自去了后院的卧房。
裴小辞的房中只留了一盏油灯,安安静静的。
裴云筝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阿黄蜷着身子睡在床边的地上。
阿黄听到动静,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朝门口看过来。
认出来人是裴云筝,阿黄冲她摇了摇尾巴,低低叫唤一声,“汪!”
“嘘!”
裴云筝竖起食指,对阿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阿黄像是听懂了一般,又重新躺回地上。
不过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裴云筝。
裴云筝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借着昏暗的光线垂眸看向熟睡的儿子。
裴小辞趴在床边,哪怕睡着了,手里依然牢牢牵着狗绳。
他应该是跟阿黄玩累了,自己睡过去了。
裴云筝抽走他手里的狗绳,将小家伙抱回到枕头上。
这时,裴小辞迷迷糊糊地睁开大眼睛朝她看了一眼,嘴巴里嘟囔了一声,“娘亲……”
裴云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嗯,是我。”
“八珍糕四喜丸子都要……”
裴小辞没有接话,又小声说了一句梦话,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裴云筝听着小家伙轻浅的呼吸声,不禁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小馋猫,梦里都在吃东西!”
她俯身在裴小辞额头上亲了亲,低声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心心念念你的大表哥吗?娘亲约了他跟你见面,等见完大表哥,你就乖乖去江南。”
熟睡中的裴小辞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小嘴巴咂了几下,“好吃……”
她大概不是一个好娘亲。
没有哪个娘亲像她这般狠心,舍得把五岁大的孩子送去江南。
裴云筝坐在床头,又默默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离开。
…………
翌日,上午。
阳光明媚,天气极好。
裴云筝安顿好儿子,便坐马车前往安国公府。
她到了才发现,裴若雪跟陆庭洲也在。
裴云筝眉头拧了拧,眼底毫不掩饰地浮起一抹厌烦。
这两个人怎么跟苍蝇似的,阴魂不散。
“姐姐,我们正念叨着你呢,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裴若雪正坐在厅中喝茶,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裴云筝,主动跟她打招呼,“姐姐今日这身衣裳可真好看!瞧样式,应该是锦绣坊的新品吧?”
裴云筝穿着一袭长裙,裙摆处绣着明艳的海棠花,随着她的走动,海棠花的花瓣像是随风飘扬,艳丽逼真。
裴云筝冷淡回了句,“妹妹今日真是好兴致,一大早便回娘亲喝茶。”
若是从前,裴若雪听到这话,高低得怼回去。
可是此刻,她依然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姐姐,今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跟父亲和祖母商量,既然你回来了,我便先说给你听!”
裴云筝淡淡道,“不必,我对你们家的喜事不感兴趣。”
“咱们本就是姐妹,是一家人,总不能因为我嫁人早,关系就变生分了。”
裴若雪见她不接话,眼珠转了转,干脆也不兜圈子了,“今日我跟庭洲过来,是想向家里提亲。”
“提亲?”
裴云筝一下子猜到他们来安国公府的用意。
不过,她故意装听不懂,而是一脸诧异地反问,“怎么?你跟你夫君生不出来儿子,又把主意打到安国公府来了?我们府上哪个丫鬟如此倒霉,被你们夫妻俩看上了?”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不起他们夫妻俩?觉得陆庭洲只配娶丫鬟?
裴若雪被裴云筝这番话气得脸都绿了,用力掐着指甲,才没让自己发作。
她努力挤出笑容,“姐姐,父亲难道没跟你提吗?父亲打算让你也进永宁侯府。毕竟,你五年前,随随便便就生了个儿子,想来是个好生养的。等你进了永宁侯府,替庭洲生下长子,我这个当主母的肯定不会亏待你!”
“长得丑,想得美!你让陆庭洲多喝点茶水,待会儿去茅房好好照一照!就他那副德性,他配吗?”
陆庭洲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裴云筝骂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云筝,雪儿的话没有说错。我们夫妻二人是可怜你,想拉你一把。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况,进我们永宁侯府当妾室都算是你高嫁了!”
裴云筝被他的话逗笑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是什么龌龊心思,我还不清楚吗?又想贪我的钱,又想享齐人之福,你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噎死!”
“裴云筝!”
裴若雪见裴云筝越骂越难听,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别给脸不要脸!真正需要撒泡尿照镜子的人是你!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国公府大小姐吧?你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已经臭了!任何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娶你!庭洲本来不愿意来,是我好说歹说才把他劝过来!”
“是啊,雪儿都是为你着想!我们商量过了,你那个儿子,我们也可以把他收为养子,将来肯定对他视如己出。我这辈子要是注定命里无子,你儿子长大可以直接继承我们侯府的爵位,我们侯府也算后继有人,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一个空壳子侯府的破爵位有什么好稀罕的!陆庭洲,你连个官身都没有,有什么底气在我面前显摆?况且,你平庸无能,没准哪天皇上一个不高兴,直接收了永宁侯府的爵位!”
裴若雪闻言,当场跳了起来,“裴云筝,你敢诅咒我们侯府?你好歹毒的心思!”
裴云筝懒得跟他们二人废话,抬手指着大门的方向,“识相的话,立刻滚出国公府!否则等父亲来了,定会将你们像狗一样打出去!”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裴云筝和裴小辞好,实际上就是存了吃绝户的心思。
裴云筝上辈子就看透陆庭洲了。
如今听他说这番话,只觉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裴云筝,安国公府轮不到你当家!谁给你的权利,竟敢撵你妹妹和妹夫?”
这时,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