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手指敲了敲案几:\"这事儿就这么办。\"
他扫了眼堂下三人,\"多派几队人,指不定能逮着大鱼。\"
\"是!\"
贺兰楚石攥紧腰间佩刀,长孙祥的官袍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谁不知道太子的处境?
要是东宫真倒了,他们这些近臣轻则贬官外放,重则跟着掉脑袋。
长孙家虽是大族,可朝堂上等着踩他上位的族亲能排到朱雀门。
戴至德突然打了个寒颤,想起上月大理寺牢里那个被拔了舌头的犯官。
\"还有件事。\"
李承乾冷不丁开口,惊得长孙祥手一抖碰翻了茶盏,\"今儿武水伯说的那些话,谁敢漏出去半个字......\"
他故意拖长调子,目光扫过众人发白的脸。
\"臣等定当守口如瓶!\"
三人齐刷刷跪地,额头抵在冰凉的青砖上。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响,像极了刑场上刽子手磨刀的声音。
等众人退下,李茂扶着李承乾往寝殿走。
太子忽然抓住他手腕:\"你说崔止恩这会躲在哪个耗子洞?\"
\"卢护昨儿刚咽气,他表兄这会儿怕是在烧纸钱呢。\"
李茂嗤笑,\"长安县衙的差役早盯着崔家别院了,跑不了。\"
转过屏风时,李茂压低声音:\"那本《离骚》......\"
话没说完就被太子打断。
\"路漫漫其修远兮——\"
李承乾瘫在软榻上哼笑,\"要不是这本楚辞,房相哪会急着灭口?\"
他盯着帐顶金线绣的蟠龙,龙眼睛用的西域黑曜石,在烛火里泛着血光。
“不过殿下……”李茂眼中闪过一丝严肃之色。
“如果当初所有证据都没有被销毁,事情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李承乾抬起头望向门外,声音低沉道,“这次我要看看他是如何自圆其说的。”
“只是,殿下,他是宰相房玄龄啊。”
李茂表情显得忧心忡忡,凭他们两的力量对抗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恐怕不易成功。
“还有父皇呢,不是吗?”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实际上,比起我来,父亲更加忌惮他的存在。”
……
长兴坊,崇义坊南侧。
第三户人家的府门大开,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白色的丧幡斜挂于门楣,随风轻轻摇曳,白绸环绕在横梁之上,黄纸铺设在地面上。
低低的啜泣声自白色棚帐下传来,身穿麻衣的郑氏跪在那儿,满脸悲戚,眼中满是迷茫与无法接受。
戴至德跟随长孙祥和贺兰楚石一同步入。
三人来到棚前,依礼节行了礼,接着长孙祥上前劝慰,而戴至德则缓缓环视四周。
府里不少人的目光中夹杂着憎恨,见到他时,有的冷笑一声扭过头去,有的依旧紧紧地盯着他们;唯有一人勉强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戴至德微微颔首,同时记住了此人相貌。
抬眼望向这座宅邸全貌。
大门外站了两位大理寺的官差守卫,暗处还隐藏了许多人手。究竟是怎么做到既杀害了卢护又无声无息地将尸体移走的?
这些问题必须尽快找到答案。
卢家宅院内,长孙祥与贺兰楚石被引入主厅稍作休息,而戴至德则是悄悄离开人群前往后院勘查。
片刻之后,戴至德来到了一间靠近门口小房间门前,停下了脚步。
屋内两名正在低声讨论的大理寺官员立即发现了他的到来。
二人立刻站起身,神色戒备地望着戴至德,并喝问道:“来者何人?”
戴至德注意到两人右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放在了身边的刀柄上。
显然,一有风吹草动便可立即拔刀相向。
“本人乃是太子右卫率郎将——戴至德。”他坦诚地拱手作揖说道:“家父曾于贞观元年间担任大理寺少卿,今日随上司来访吊唁,闻悉此地亦有同僚,特来问好。”
“原来是自己人。”身材修长、目光如鹰般犀利且脖颈上有着细微刀疤印记的那位官员先是挑眉一笑,随后恭敬地回礼道:“我叫张乾,现任大理寺丞……等等,贞观初期那位着名的大臣戴胄竟然就是尊父?失敬失敬!”
听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之子,而且还身居要职——即太子身边的重要将领之一,张乾内心十分震惊。
当然,假如李承乾得知此时此刻正与其谈话者竟名为张乾,估计也会感到非常吃惊。
历史上对于这个人物并没有太多记载,只是提到后来他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直至成为朝廷重臣之一。彼时的尚书右仆射恰巧正是眼前的少年郎——戴至德。
命运仿佛总会在最不经意间给人以惊喜或打击。
“张兄太客气啦!”戴至德再次鞠躬答谢道:“其实今日只是陪同两位将军前来探望,毕竟故去之人原也属东宫一员。但说实在话,在某些事情上我还是有一些疑惑想要请教。”
见戴至德面露为难之色,张乾立刻问道:“戴兄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后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应道:“由于家族渊源影响,对这类案件也略有研究。关于卢大人之事确实蹊跷,忽然冒出些想法希望得到您的指点一二。”
闻言,张乾顿时醒悟过来——看来对方打算亲自插手此事调查。
其身后的同僚似乎想发表看法却被前者抢先一步挡住,并且堵住了嘴。
“不知道具体想要询问哪些内容?”张乾谨慎地问道。
“我希望可以查阅昨天晚上及今天白天出入过这里所有人姓名清单。”戴至德轻声答道。
“只有这个要求?”张乾略显意外。
“是的,只有这一个小小请求。”对方点头确认。
“好的,请稍等。”随即让出路来,“戴兄请进,相关资料我会马上让人整理好送上来。”
……
偏房门外,大理寺司直齐潮瞥了一眼正在屋里查阅案卷的戴至德,随后转向张乾,以低沉的声音问道:“张兄,任由他这般查下去,妥当吗?”
张乾手持长刀,倚靠在廊柱上,目光未曾离开过戴至德,淡淡说道:“东宫若要涉足此案,大概率有两种意图:一是为了摧毁关键证物或目击者,另一则是寻找能证明清白的关键证物。前者意味着他们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后者则暗示东宫可能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