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了房玄龄之外还有许多人也被怀疑着,不过他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位,毕竟眼下房俊正在吴王府担任参军一职……
突然之间,“砰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紧接着传来了门外儿子房遗爱呼唤父亲的声音:“父亲!”
房玄龄微微放松了些许,抬首应道:“进来吧。”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书房之门缓缓开启。
身穿一袭绯红官服的房遗爱步入房间内,随即转身关好门,才向着父亲恭敬行礼:“见过阿耶!”
注意到儿子身上所穿服装,房玄龄眉头微蹙,询问道:“刚从吴王府那边归来?”
“正是如此。”房遗爱抬头,语带慎重地回道:“最近关于太仆丞卢护之事甚嚣尘上,外界传言其乃致年初太子腿伤之人背后推手,甚至猜测这一切背后或许隐藏着吴王的身影。”
闻言后,房玄龄先是一愣,旋即露出笑容。
“二郎啊,”房玄龄望着眼前的儿子问道:“根据你在吴王府这么久以来的观察,你觉得这件事真是出自吴王之手吗?”
房遗爱后脖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父亲明鉴,吴王确实动过心思,可借他十个胆也不敢真动手啊!他跟卢护压根不认识......\"
\"就这么回话。\"房玄龄往后一仰,手指敲着太师椅扶手,\"当年玄武门之变,李建成动手时可没跟底下人商量。\"
\"您是说吴王他......\"
房遗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起今早吴王府外探头探脑的人影,\"今儿有人窥探王府,侍卫追出去时人早跑了。吴王知道后脸色铁青。\"
房玄龄突然直起腰:\"记住,圣上若问起,你只管照实说。\"他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了个\"静\"字,\"转告吴王,《括地志》才是正事。\"
房遗爱刚退出书房,暗处闪出个蒙面女子。
房玄龄盯着烛火跳动的影子:\"五日后卢护头七,让崔止恩跟着去吧。\"
他吹灭蜡烛,黑暗中传来衣袂破空声。
西厢房窗棂微微颤动,房玄龄摸着冰凉的玉扳指笑了。
太子这招打草惊蛇倒是妙,可惜戴至德那小子查案太规矩——延康坊藏着能要崔止恩命的东西,可比什么大理寺案卷管用多了。
嘉福门下,贺兰楚石一身金甲踏着铁靴走出来,头盔上的虎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右手按着千牛刀柄,五十名红衣金甲的卫士齐刷刷列队,铠甲碰撞声惊飞檐角栖鸟。
宫墙根几个探头探脑的杂役慌忙缩回脑袋。贺兰楚石鼻孔里哼出声冷笑,转身大步流星往丽正殿走,身后卫士像钉在地面的金钉子。
李承乾正张开双臂让侍女系玉佩,黑蟒袍上的金线刺得人睁不开眼。贺兰楚石跨过门槛抱拳:\"都备妥了,随时能走。\"
\"外头眼线不少吧?\"李承乾弹了弹袖口。
\"足有七八拨人。\"贺兰楚石犹豫着开口,\"殿下真要去?\"
\"总要给老部下送终。\"
李承乾理了理璞帽,\"顺便瞧瞧都有哪些熟面孔会来。\"
殿外忽然响起马蹄声,李茂闪身进来比了个手势——房玄龄还在尚书省坐着呢。
马车驶出宫门时,九匹战马早已候着。
秦怀道翻身上马,腰牌上\"千牛卫\"三个字晃得人眼花。五十铁骑分作两列,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子。
路过西市时,卖胡饼的波斯商人探头张望:\"乖乖,太子爷这是去哪家吊丧?\"
旁边挑柴的樵夫压低草帽,袖口隐约露出半截刀柄。
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帘子被风吹得直晃悠。李承乾眯着眼往外瞅,巷子口那绿袍小官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笏板摔地上。
这是他瘸腿后头回出宫门。
街边茶铺二楼,几个盯梢的慌忙缩回脑袋。
李承乾搓着腰间玉佩冷笑——房玄龄那老狐狸这会儿估计在尚书省直冒冷汗呢,指不定派了多少眼线跟着。
\"让开!让开!\"
千牛卫的呼喝声惊飞檐下麻雀。卖糖葫芦的老汉拽着孙儿往墙根躲,车轮轧过水洼溅起泥点子。
李承乾深吸口气,坊市间飘来的胡麻饼香味混着马粪味儿,可比宫里龙涎香实在多了。
过朱雀桥时,领头的秦怀道突然抬手。
五十把千牛刀同时出鞘半寸,寒光晃得卖绢花的胡商直捂眼。
李承乾挺直腰板,蟒袍上的金线在日头底下刺眼——出了这道宫门,他就是长安城里行走的活祖宗。
别说房玄龄,就是他舅舅长孙无忌来了,也得规规矩矩给他作揖!
马车拐进长兴坊时,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白幡在风里乱飘,纸钱被马蹄踏进泥里。
卢府门口乌泱泱跪着二十多号人,打头的是范阳卢氏的卢承庆——房玄龄小舅子的堂弟。
李承乾踩着木阶站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大理寺的、吏部的、国子监的,连长安县丞崔止恩都缩在人群后头。
他瞥见卢承庆脑门上的汗珠子,心里冷笑:范阳卢氏到底是五姓七望之一,死了个七品官都能惊动半个长安城。
灵堂里乌压压挤满了人,见他进来齐刷刷低头。
李承乾故意把步子迈得又稳又响,那些偷瞄他腿脚的家伙惊得直抽冷气——不是说太子瘸了吗?这走路的架势比羽林军还利索!
外头卖炊饼的摊主伸着脖子跟人嘀咕:\"瞅见没?太子爷腿脚好着呢!\"
坊墙根几个抄手看热闹的闲汉直拍大腿:\"上月赌坊开盘口说太子要废,老子押了十贯钱!这下亏大发了!\"
灵堂前的青石板路上,李承乾忽然放慢脚步。卢承庆赶忙凑过来弯腰:\"殿下有何吩咐?\"
\"卢大人今日来得倒齐整。\"李承乾随手掸了掸蟒袍上的纸灰。
\"卢护双亲远在并州,七日丧期实在赶不及。\"卢承庆抹着额角汗珠,\"臣特意告假来主持。\"
李承乾刚要开口,眼角突然瞥见人群后头缩着个熟悉身影。他嘴角一翘,指着穿深青官服的年轻人:\"房二郎,躲后面作甚?\"
房遗爱硬着头皮挤出人群,胳膊上缠的白绫格外扎眼:\"参见太子殿下。\"
\"这是替吴王来吊唁?\"
李承乾盯着他胳膊上的孝带,似笑非笑。
屋檐下的白幡被风吹得哗啦响,满院子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