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高见,臣代表范阳保证绝不让卢护的香火断绝。”
卢承庆态度严肃地点了点头,身为范阳郡公的身份虽然还不至于一族之长,但其言辞分量足以左右族中事务。
“这就很好。”李承乾应声赞同,并补充道,“我这也是出于对他们母女俩未来生活的考虑,有个男孩撑门面的话,至少不容易受人欺负……另外几年之后到了上学年龄,就让他来长安吧。不说别的,单凭我的面子,在太学入学应该不成问题。”“多谢殿下的关照。”卢承庆、郑氏深深弯腰答谢。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李承乾边起身边朝卢承庆点头致意。
“恭送殿下!”
站在门外,李承乾对身旁相送的卢承庆叮嘱:“虽说如此安排已属妥当,不过针对卢护的事情还需尽快查明真相给出结论,方能让亡者安心瞑目。”
听到这番话语后,卢承庆面容立刻变得庄重,鞠躬回复道:“臣记下了。”
“嗯。”李承乾点头表示认可。
紧接着他说:“好吧,我就此告别。”
“恭送太子殿下。”在场所有人包括整个府邸内的仆役们皆低头致礼。
登上马车前一刻,随着帘幕放下,李茂早已坐在前排拉住缰绳,与此同时,秦宸等人也各自跃上战马。
贺兰楚石高声喊出“走啦”,随即车队慢慢驶离,朝向街坊出口前进。
直到最后一缕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恭送太子殿下”的声音再次响彻云霄。
卢府后院的井栏上凝着层薄霜,卢承庆扶着冰凉的青石砖,指甲缝里还沾着灵堂的香灰。
檐角铜铃突然齐颤,惊得他手一抖,茶盏里浮着的卢护最爱喝的蒙顶石花,泼湿了袖口内衬——那里缝着三日前吴王送来的密信。
\"大人!\"
管家慌张跑来,\"马厩里那匹照夜白...突然口吐白沫了!\"
卢承庆瞳孔骤缩,那是卢护生前最爱的战马,昨日才从范阳快马运来。
他疾步穿过月洞门,靴底踩碎了廊下未扫净的纸钱,纸灰里混着几粒西域马才吃的苜蓿籽。
与此同时,崔止恩正在西市胡商摊前佯装挑选琉璃盏。
他指节叩着摊上那尊大食铜壶,三长两短的声响被驼铃淹没。
卖毯子的粟特商人突然掀开毡布,露出底下鎏金错银的弩机:\"县丞大人,吴王问您还要犹豫到几时?\"
戌时的梆子声里,李承乾把玩着半块龟甲。
这是今晨从卢护棺中取出的占卜器具,裂纹间还凝着暗褐色的血渍。\"李茂,你说这裂纹像不像玄武门的地图?\"他指尖划过龟甲,在烛火下投出扭曲的影。
李茂正往箭囊里装淬毒的狼牙箭,闻言手一抖:\"殿下,宣阳坊的岗哨已换成我们的人。\"
窗外忽然掠过黑影,他闪电般掷出匕首,钉住只误入殿中的蝙蝠。
血珠顺着窗棂淌下,在青砖上汇成个模糊的\"崔\"字。
\"该收网了。\"
李承乾碾碎龟甲,粉末从指缝簌簌而落。
更鼓声里,二十名玄甲卫顺着范阳郡公府的排水渠潜入,领头的举着火折子照见渠壁新鲜的血迹——昨夜大理寺的人在这发现了三具高丽客商的尸体。
崔止恩推开书房门的瞬间,铜鹤灯台突然倾倒。
他扑向暗格时踩到地砖下的机簧,墙内弩箭破空之声与院外巡夜的梆子同时响起。
最后一刻他看清了暗格里多出来的那封信,火漆印纹正是太子私库才有的蟠龙纹。
今天,太子亲自前往卢府,本应紧紧追查卢护之事,却意外地展现出了少有的宽恕之心。
一首哀诗,更是将范阳卢氏的忠心描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表现足以让满朝文武重新审视这位太子。
一个仁慈的太子更容易赢得人心。
此外,他的左腿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看起来并不像有人所说的那样残疾。
尤其是作为太子的身份,
他是大唐最正当的继承者。
这样一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会毫无保留地倾向于他。
对于崔止恩来说,太子放弃追究卢护事件,也就意味着他个人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大家的目光将会转向那些高丽和新罗籍的女仆,而不会再对幕后之人产生怀疑。
理论上讲,这对崔止恩是个好消息,可实际上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悦。
的确,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
因为他清楚自己恩师、尚书左仆射房玄龄的真实意图——扶持吴王取代现太子,成为新的储君。
房遗爱与吴王关系匪浅,而房家其他成员与现任太子联系不多,出于对未来的考虑,房玄龄的选择可以理解。
身为房玄龄暗地里培养起来的心腹,如果吴王登基成功,崔止恩也将因此获益颇丰,甚至前途无量;但若失败……
突然,一杆青色旗幡闯入崔止恩视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
确认无人跟随后,崔止恩迅速走进了旗帜下的店铺内。
就在崔止恩进入店铺之后,两条身影静静地出现在街对面的巷口。
“那是一家皮货店,店主应该是突厥人或吐谷浑人。”齐潮瞥了一眼店铺,随后低声问张乾:“张兄,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穿灰袍、戴着黑色毡帽的张乾靠在墙上,双手抱刀,冷笑着说道:“这表明他和卢护的死仍然有联系。如果因此发现其他线索,那可就别怪我们下手不留情了。”
“那么太子那边……”齐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张乾诧异地看向齐潮,疑惑地问道:“太子要平息这件事,是亲口告诉你的,还是孙寺卿特别吩咐你了?”
齐潮一时语塞。
“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至于其他问题,那是大人物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必过于担心。”张乾看了齐潮一眼,随即转头望向皮货店门口,皱眉道:“他在里面的时间太久了……不对劲,里面有古怪。”
说完这句话,张乾不再理会齐潮,紧握横刀,大步流星地朝店铺走去。
齐潮连忙紧跟其后。
片刻之后,二人已经站在皮货店的后门口。
崔止恩早已从后门彻底消失无踪。
“张兄,现在该怎么办?”齐潮面色凝重地问道。
“他今天突然耍这种手段,不正是说明他心虚了吗。”
张乾轻声冷笑,随即眼神猛然一凛,看向店内,冷冷地说:“回去,他选择这家店肯定有缘由,店里的老板和伙计应该好好调查一下。”
“好!”齐潮立刻精神振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