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想象,在某个漆黑的夜晚,一个身影被人按住后脑,一瞬间颈部被扭转,紧接着便被抛入河中,迅速被水流带走。
“行凶者的手段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表明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而且不止一次使用过这种杀人手法,所以……”
苏培元抬头,看向杜宣和戴至德,继续说道:“回去查一查,雍州府负责调查雍州范围内的案件,大理寺则要彻查整个关中地区的相似案例。”
“遵命!”杜宣和张乾齐声答应,表情庄重。
“尽管今年是暖冬,但河水依然冰冷,被害人的脖子上清晰地留下了凶手的手印,待会儿金吾卫拓下痕迹,交给大理寺和雍州府比对。”
苏培元的话让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尸体的颈部,隐约可见手印。
这一线索令在场的人都感到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些证据,案件的调查将会变得容易许多。
“快到年末了,周维……”
芒河畔的晨雾裹着血腥气,苏培元蹲下身,指尖掠过尸首颈间淤痕:\"专挑这荒山野岭碰头...\"
他玄色官靴碾碎半枚骰子,\"金吾卫查他近日往来,大理寺抄家掘地三尺,雍州府带猎犬搜山——\"
话音未落,张乾的猩红官袍已卷起旋风。
大理寺司直们如狼似虎扑向山脚村落,惊得野雉扑棱棱乱飞。杜宣的金吾卫则分成三队,沿着河滩展开扇形搜索。
\"重点查赌坊。\"
李义府忽然捻须轻笑,孔雀补子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尤其那些赢了钱就消失的,输了债反常态的...\"
他袖中滑出本泛黄账册,\"上月西市六家赌档,此人欠银三百两。\"
苏培元眉峰微挑,想起昨夜东宫暗桩密报——死者最后见的,是个戴青铜鬼面的黑衣人。
那鬼面纹路,与三日前陈国公府暗室搜出的密信火漆印竟有七分相似。
“很好。”苏培元点头认可,随即说道:“如此,就请金吾卫、大理寺、雍州府以及长安万年二县各抽调一部分人力,会同御史和东宫诸人一起行动。
相信这样庞大的联合调查,整个长安城都不会有人敢于不给面子。”
“谢过中郎将!”
李义府认真地鞠躬行礼。
此时,站在后面的杜宣和张乾眼神交流了一下,整个人显得放松了许多。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瞥了一眼棋盘对面的秦宸,又看向旁边站立的戴至德和贺兰楚石,开口道:“长安金吾卫率能够踏足的赌场,定然是城中数一数二之所,背后支持者也必然是长安城中的大人物,要么是哪位王府公府的背景,要么就是韦家或杜家……”
“正是杜家。”戴至德脸色略显难看地拱手回应。
“南城韦杜,地位显赫。”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调查本身并不复杂,但想要发现确凿证据却绝非易事。所以李义府让你们回来找我?”
“正是!”戴至德和贺兰楚石苦笑着一同行礼。
“苏培元确实精明,轻松就把最棘手的问题转嫁给了你们。”李承乾抬首轻语,“昔日他曾于卫国公麾下效力,显然学了不少。”
听闻此言,贺兰楚石猛然抬头,心中暗自疑惑:卫国公的弟子不就唯有他的岳丈侯君集一人么?
“现在告诉我,其他方面进展如何?”李承乾面容严肃地转过身去询问。
戴至德趋前两步,玄色官靴碾过青砖缝隙:\"禀殿下,金吾卫上月暗中集结三百死士,原定元正日突袭东市......\"
他喉结滚动,\"却在腊月廿九突然散了。\"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李承乾的指尖在鎏金扶手上划出深深白痕。
秦宸突然瞥向贺兰楚石腰间蹀躞带——那枚镶着波斯宝石的带扣,与三日前陈国公府抄出的赃物竟有七分相似。
\"至于那金吾卫率宅邸......\"
戴至德袖中滑出半截账册,\"其妻言说夜半常闻'要发大财'的梦呓。\"
他忽然展开绢帛,\"臣等在凤阳别院暗格里,起获二十根马蹄银,另有昆仑玉雕的千手观音像一尊。\"
\"昆仑玉?\"
李承乾眉心骤然聚起沟壑。
这让他想起半月前鸿胪寺密报——吐蕃使团在陇右道采买的玉料,正是要运往终南山某处秘窟。
秦宸突然剧烈咳嗽,袖中算筹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贺兰楚石忙俯身去捡,后颈处新添的抓痕在烛火中格外刺目。
\"玉像雕工带着天竺风格。\"
戴至德的声音陡然压低,\"银锭上的'永通泉货'戳记,却是前朝大业年间的官铸......\"
殿外忽起夜枭啼鸣,惊得檐角铜铃乱颤。
李承乾望着案头那尊鎏金佛像,忽然想起三日前吐蕃使臣禄东赞眼底的异色——那分明是猎物入彀时的精光。
李承乾点头说道,“但京兆杜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发言。
只见李茂快速步入室内并向李承乾禀告道:“殿下,杭州长史杜荷前来求见。”
“正好,杜荷回来了,正合时宜啊。”李承乾起身迎上前去并示意道:“请!”
不久后,穿着红袍、身形修长、态度温和的杜荷迅速踏入殿堂之中,向李承乾深深作揖致意道:“臣下乃杭州长史杜荷,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如此拘礼。”李承乾面带笑容点头回应,并不由得朝身旁望了一眼。
此时此刻,贺兰楚石、李茂连同他自己再加上未回京的汉王李元昌、杜构等人——上辈子结党谋反的小圈子成员已然过半到场。
“真有此事?”杜荷听完叙述后震惊不已,随即面色沉凝地对着李承乾道:“殿下宽心,微臣会立即返回调查真相。竟有人胆敢危害晋王甚至威胁到殿下的安全,无论如何都要将其碎尸万段!”
尽管戴至德只简单提及了一些与李治相关的细节,杜荷已经立刻意识到事件可能涉及到更深层次的意义——李治代替的是李承乾的身份,若受害者并非李治,则直接受害者必为李承乾无疑。
作为莱国公杜如晦次子,杜荷在判断力方面比其兄杜构更加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