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爷子早上五点半就睁开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一想到今天要去做的事情，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利落地洗漱完毕，坐在了沙发上，强忍着去把剩下所有人全部都叫起来的冲动，恨不得也打电话给鉴定中心，催他们早一点上班。
最后，担心自己给顾百川留下心急的印象，只好原地不动地呆着。
反正人都在这里，不会跑掉。
他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又忍不住伸出手臂，这已经是他第一百次掏出手表来看时间。
终于七点了。他长舒一口气。
又或许是自己亲自去叫人显得太过急不可耐，路老爷子急忙把刘妈叫来，把这个任务安排了下去。
然而，在这栋偌大的别墅里，着急到睡不着的人远远不止他一个人。
顾百川也不记得自己昨晚究竟是几点入睡，只知道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场景风云变幻。
一会是拥挤狭小的顾家，顾母没完没了的斥责，一会是富丽堂皇的路家，林婉清对他的温柔呵护。
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终于失去意识。
等到刘妈来敲门叫醒时，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站在镜子前检查自己的着装。
如果我真的是路家的人，在外面可万万不能给路家丢脸。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等他走到楼梯口时，所有人也都集齐坐在沙发上，抬眼将目光齐聚在他的身上。
顾百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在学校、在公司里，他也是众星捧月的那一个，但是在这里，这些或许都是自己的家人。
意义全然不同。
他想在他们面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展示出最完美的自己。
“既然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林婉清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卷发，浓艳的红唇展示出了她今天不错的心情，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出大门。
一行人坐上了车库里尘封已久的巴菲特S。
“上一次这辆车坐满，还是很久以前，小言在家的时候了。”林婉清感慨地说。
平时总是两三个人出去，商务车只好被关在车库。这下，人逐渐热闹起来，她有些欣慰。
早上起得太早，又急急忙忙赶过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预约鉴定中心。
当路家一伙人齐刷刷地站在鉴定中心门口时，经理正好从大厅里经过，发现了他们。
他似乎终于想起了些什么，快步走上前，向下弯腰，冲着他们鞠了一个大大的躬。
林婉清和其他人被经理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大动静。
有些莫名其妙。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干嘛行这么大的礼？”
经理听到她的话，更加不敢抬头。
结结巴巴地说。
“您这次来，也是为了您和儿子的亲子鉴定吧？”
林婉清看不惯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没好气地说。
“废话，不然还是为了看你吗？”
经理见状，吓得哆哆嗦嗦地什么话都一股脑抖落出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件事都是我们的错。您要怎么投诉，要怎么解决，我们都按照您的意思来。”
以往都是林婉清自己，或者和丈夫一同来到这里。这还是经理第一次见到路氏一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以为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吓得腿不停地发抖，都快站不直了。
短短几分钟，他甚至想好了要对自己妻儿说什么遗言，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提前立好遗嘱。
林婉清更加觉得不解。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投诉你？”
经理猛地抬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我以为……”
“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林婉清见他支支吾吾的模样，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上前一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逼得经理连连后退。
经理见状，把腰弯得更低，又环视了周围一圈。
眼下虽然时间还早，但陆陆续续也有客户过来，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他眼睛一转，态度更加谦卑。
“您跟我来，咱们进去好好说。”
林婉清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猜到他绝对没安好心。皱着眉跟在他的身后，又示意顾百川他们赶紧跟上。
经理带着他们走到了至尊VIp室，又反复确定周围没人后，将贵宾室反锁，隔绝了一切声音。恭恭敬敬地给他们一人端上一杯茶水后，才走到房间的中间。
再次深深地向他们鞠躬。
“实在是抱歉。”
“有话快说，别光顾着道歉，磨磨唧唧的，这就是你的工作效率？”林婉清彻底不耐烦，她还急着去做第二次亲子鉴定。
“上次是我们工作人员的疏忽，拿错了血液样本。所以导致给您的鉴定报告单出了纰漏。”
“最近工作太忙，本来要及时告知您的，我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今天见到您一家的到访，才又想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经理越说头越压得越低，最后几乎听不清他的声音。
顾百川被他这一系列操作弄得一头雾水。
什么亲子鉴定？谁和谁的？
他心里满是问号，抬头望向林婉清，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林婉清也默契地扭过头来看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只有她和丈夫两个人知道偷偷做了亲子鉴定。
久不发言的路老爷子没注意到几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直白地问出了顾百川心中的疑问。
“你们做过亲子鉴定？我怎么不知道。”
林婉清生怕经理说了不该说的话，主动打断经理将要开口的趋势。
“爸，是这样的。”
她的语速慢了下来，有些心虚。
“小顾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您说跟这孩子有缘分，其实我和闻龙也是这么想的。”
“他跟我们小言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所以在小顾离开家后，我偷偷地把他用过的餐具带来做了亲子鉴定。”
路老爷子有些震惊，最近接受的信息过多，他的脑子快要转不过来弯。
“然后呢？鉴定结果是什么？”
“当时的结果显示，小顾和我们路家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就放弃了。”
“但是昨天，他穿着慎言的衣服，兄弟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今天我仍不死心又来做鉴定。”
“只是，”林婉清话语一顿，看了看旁边紧张到出汗的经理，“照他今天的解释，我们好像不用再做第二次亲子鉴定了。”
经理赶紧点了点头，附和着她的回答。
路老爷子缓了好一会，久到仿佛声音都不是自己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浑厚的声音瞬间苍老不少，声音颤抖地说出那个让所有人振奋的答案。
“顾百川，其实就是我的孙子，路谨行？”
“是的。”经理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弯着腰说，“这件事都是我们的错，您看怎么处置？我们都全然接受。”
路老爷子已经无心再处理经理的发问，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顾百川是自己的孙子，路谨行。
突如其来的惊喜打得他猝不及防，两只耳朵仿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一黑地就往后倒了下去。
“爸！”
“爸！”
昏迷前，他听到几个人焦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