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觉到番邦的人正在追杀她,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所以才走了。她怕你担心,就让我每隔几日来送个香囊,但是前几日我遇到点事儿,就迟了。香囊也未来得及找她要,就系根布条。”
静言淡淡道:“二公子,你放心,殿下无事。”
听了静言的话,江知年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沉下来。
静言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江知年,忽而发现他的额前竟然附上一层薄汗。
“二公子,您派人跟踪我?”静言疑惑道。
江知年沉默良久,忽然开口。
“你放第二个香囊时,我便着人在暗处蹲守了。看到是你,便知晓她应当是与你一起。”
他手上背于身后,脊背笔直,此刻立身窗前,外头的柔光映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静言抿抿唇,视线下移,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江知年知道应不染是刻意躲着自己。
所以他跟踪静言,在确认应不染没有生命危险后,选择尊重。
后面为了彻底断绝应不染的威胁,他便把精力都投入到对抗番邦中。
安排在应不染身边的眼线在应不染受乞丐欺压时,私下将那群人灭口,等到再回桥洞寻找应不染时,桥洞哪里还有人。
在失去应不染消息的那几天里,他甚至想到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二公子,”静言看着江知年,若有所思,“你是担心染儿的吧。”
她看着捆在自己手腕上的麻绳,忍不住苦笑一声。
为了得到一个人的消息,不惜一切代价,要么是寻仇,要么是担忧。
很明显,江知年眸子里竭力隐藏起来的情绪,一点不落的都掉进静言的眼中。
整日在宫中听闻两人闹得水火不容,现下看来,相濡以沫是真。
“她,什么时候愿意回来?”
静言看江知年极为认真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给他听。
按着应不染的意思,她应当是想离开的。
但她所作出的行为又让静言看不透,如果真的想离开,又为什么要自己往江知年这里送香囊?
似乎察觉静言的为难,江知年敛起眉目间的冷气:“静贵人直言便是。”
静言闻声看向江知年,轻叹一口气,心道:罢了,小两口的事儿,便让人家自己解决吧。
平心而论,她更想让应不染回来。
至少,会有人护她周全。
“她该是想离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一直在迟疑。”
“去哪?”
静言眸色一暗,连带着声音都裹上一层深沉:“她说,她该是去找皇后的。”
江知年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去找皇后,她去哪里找?
是去城墙挂尸体,还是阎王殿里找孤魂?
静言察觉到江知年的变化,下意识道:“染儿说话向来没有分寸,你勿要当真。若是真想寻思,她又缘何要给你递香囊?”
江知年没有说话,只是捏着手心那根布条,紧紧不松手。
“她到底想做什么?”
江知年这一问,一下让静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应不染说她要将皇后的尸体救下来,她绝不可能看着她母后的尸体曝晒在城墙,任番邦胡人欺辱。
静言不是没有见过围在江知年身边的这些人,个顶个的伸手好。
最是让她不能理解的是,若真要抢回皇后的尸体,让江知年帮忙不是更好吗?
否则单凭她一个弱女子,岂不是羊送虎口?
但她答应过应不染,决不让江知年知晓她的踪迹。
静言说应不染只是想静一静,希望江知年能给她一点时间。
她的话漏洞百出,但江知年并未点破,他只是看向静言身上有些残破的衣衫,挥手命人拿了几身应不染未带走的衣衫,又往那包袱里塞了些银子,才交给静言。
“你告诉她,这衣服就莫要再撕了做香囊。”
静言闻声,脸红到了耳根。
但江知年没有继续问,也没有逼着自己去找应不染,这反倒让她松下心。
静言拿着包袱,没有拒绝,这确实是她和应不染现在欠缺的,没有不要的道理。
江知年还想送她,但又像是想到什么,方行到门口,便止了脚步。
静言也未多说,微微俯身算是做了谢礼。
待她走远匆匆回头一瞥时,才发现江知年正立身在那枯树前,久久不离去。
已是日暮时分,暖橙色的夕阳映照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这样的江知年,让静言莫名想起江知年养的那只雪狐。
那只雪狐跟应不染不对付,一人一狐,像是上辈子的冤家。
但觉察到陌生人时,还是会躲进应不染的怀里。
她是见过的。
应不染在的时候,它龇牙咧嘴。
应不染要走的时候,它反而会亦步亦趋的跟上几步,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应不染,极为不舍的模样。
若是应不染真的走了,便垂着尾巴,跃上宫墙,看着她们的身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静言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忽然顿住脚,转身朝向江知年。
双手拢在干裂的唇前,冲他道:“江知年,你是不是想见见她?”
听了静言的声音,江知年微微一颤,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向前走了几步,继续道:“你跟我去吧,只要不让她看见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恍惚中,似乎看见江知年的眼角有泪光闪过。
江知年没有应声,他只是缓慢的垂下眸子,安静的盯着手中的那根布条。
静言看看天色,催促一声:“你去不去啊,不去我走了。”
江知年这才抬起头,她能看见他的喉结急促的滚动一圈。
捏着布条的手,再次握紧。
“多谢。”江知年疾步跟上静言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行时,才低声道了一声谢。
静言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她用余光扫光江知年时,竟觉得江知年身上方才的压迫感竟然消失了。
她说不上来江知年哪里变了,但就是让她感觉出来有所不同。
方才萦绕在他周身的死气,现在也都莫名消失。
静言看着身旁精瘦的江知年,心中满是无奈。
连她都看出来,江知年喜欢应不染,可唯独应不染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