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求您赐奴婢一死吧!”鱼朝恩涕泪交加,“奴婢虽然常年侍奉万岁爷,可对您向来都是忠心耿耿,绝无半分忤逆之心!”
“你且冷静,本宫并非试探你的忠心,只是要你陪本宫演场戏罢了。”李亨神色平和,出言宽慰。
鱼朝恩身子一颤,叩首不止,“太子爷,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您有半分冒犯,求您饶过奴婢吧!”
“鱼朝恩,如今就是你表忠心的良机。”李亨目光笃定,“只要办好此事,本宫定不会亏待于你。”
鱼朝恩面露犹豫,暗自思忖:这太子爷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好似变了个人。
让我行刺他,究竟所为何事?如果真想取我性命,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如果不是要我性命,那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算计呢?
李亨似看透了他的心思,直言道:“是这样,本宫稍后要去太平坊武库,返程时会特意路过宣阳坊。
你扮作叛贼的细作,埋伏在宣阳坊附近,佯装行刺本宫。
现在,城中奸细还有很多,绝非只有边令诚和崔光远。而且,根据京兆府的消息,宣阳坊极有可能就是奸细们的窝点。
本宫要借着这个机会,揪出一些人,这下你可明白了?”
鱼朝恩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是满心忧虑。自己不过是个太监,怎敢对太子动手?
况且,太子爷日后要是翻脸,将这件事抖出来,自己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事情风险实在太高,断不可轻易为之。
然而,他脑海中念头一转,万岁爷如今已在前往蜀地的途中,且年事已高,朝不虑夕,说句犯上的话,能否返回长安尚不可知。
日后这天下,迟早都将归太子爷所有,自己的命运自然也系于太子一身。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表明忠心,以求在未来能有一席之地。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如今既已追随太子爷,这投名状便不得不交。
想到这里,鱼朝恩牙一咬,心一横,点了点头,算是将这事应了下来。
李亨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对了,你打算用什么武器?”
“奴婢打算用弩箭。”鱼朝恩答道。
“甚好。但你记住,一定要射偏一些,万不可伤到本宫。”说实话,李亨此举也是一招险棋,自己心里也没底。
但李辅国不在身边,就只能交给鱼朝恩去办。这种事情,总不能让儿子或朝中大臣去执行吧?
“太子爷放心,奴婢只做个样子,射出一箭,以引起侍卫们的警觉。”对于自身的武艺,鱼朝恩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若非如此,万岁爷也不会安排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
“那好,安排好了本宫去武库之事,你就去准备吧。”李亨郑重地说道。
鱼朝恩前脚才刚离去,户部侍郎第五琦便已在堂外静候。李亨瞧见第五琦的身影,当即抬手示意他入内。
第五琦先向太子行礼,而后才开口禀报道:“太子殿下,目下地税一年所收之粮约一千二百四十余万石,丁租收粮一千二百六十万石,户税二百六十多万贯。
再者,江南道郡县有一百九十余万丁折纳布匹。另有还有盐铁利税,但数额不多,一年仅三四十万贯而已。”
稍作停顿,他又接着说道:“经仔细清查,户部账上现有粮食六百万石,按照长安城中仍有九十万人来计算,可支撑约莫半年光景。
只是,户税所余非常有限,白银仅有十万两,制钱也不过一百万贯,二者合计两百万贯。”
“怎会如此之少?”李亨不禁瞪大双眼,语气中满是诧异与不满。
“殿下,这就是户部账上的数据。”第五琦说道,“不过,左藏库尚存锦缎一万匹,绢五十万匹,丝五十万匹,布一百万匹。
依当下行价而论,锦缎一匹约值两万钱,绢一千钱,丝三千钱,布五百钱,此四项总计折钱二百七十万贯。”第五琦恭敬地回应,神色间透着一丝无奈。
听闻此数,李亨微微颔首,面上神色稍缓。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年父皇甚是沉迷于穷奢极欲之事,大兴土木,频繁兴兵征战,早已将开元时期杨崇礼与杨慎矜父子苦心积累的财富消耗殆尽。
如今还有这些剩余,真可谓是列祖列宗庇佑,不幸中的万幸。
他在心底默默盘算,六百万石粮食,接近五百万贯制钱,单就应付眼前这一场战事而言,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他很清楚,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些钱粮布匹,放在平时还能支撑些许时日,但现在是战时,募兵需要钱,抚恤需要钱,打造兵器需要钱,官员俸禄同样需要钱。
而且,洛阳粮道已为叛军掌控,淮南、江南的钱粮难以顺利运抵长安。如果仅凭关中、关内之力,又能支撑多久呢?
罢了,先全力守住长安再说。长安若是失守,那就是万事皆休,一切都是空谈。
但也不可丝毫懈怠,等打完这一仗,一定要千方百计聚财才行。如果国库空虚,拿不出钱来,大唐的根基瞬息之间就会崩塌瓦解。
“本宫已知晓,你且退下吧。”李亨轻声说道,同时摆了摆手示意第五琦退下。
此刻,尚有一个棘手的难题萦绕在他的心间。
倘若长安城万一失手,又该如何是好呢?
虽说次子李系目前还在南阳御敌,张良娣也身怀六甲,而且必将诞下子嗣(史书上就是这样写的),不至于令自己这一脉香火断绝。
一旦自己登基为帝,长子李俶就是太子,此刻留于城中,实在不妥。这不仅仅出于自己的私心,这也是为大唐江山社稷作长远考虑。
只是,如果此时让李俶出城,势必会对城中士气造成严重影响,会让人误以为长安真的守不住,连太子都开始预留后路。
一定要找一个妥善之法,让李俶能够名正言顺地离开长安城。
当然,也没必要远行,前往扶风郡就非常适合。灵州虽是西北的中心,但确实太远,不利于将来收复长安。
扶风郡治所雍县距离长安不过三百余里,快马加鞭,三日便可抵达。这样的距离,可谓是不近也不远。
况且,雍县坐落于台塬之上,其下便是陈仓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旦长安难以坚守,退守陈仓与扶风,无疑是上上之选。
所以,必须让李俶先去打个前站,以备不测。
然而,要促成此事,必须找到一个恰当的契机,而且绝不能由自己主动提出,这样才能让大家无话可说。
若能由朝臣提出,譬如代理右相裴冕,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该如何巧妙暗示裴冕呢?
裴冕这个人老谋深算,犹如一只狡黠的狐狸,向来行事谨慎,轻易不会表明自身态度。
“太子殿下,该出发了。”正当李亨想入翩翩之际,一个侍卫打断了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