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众人的意见,李俶发言道:“父王,儿臣以为,首恶必惩,这是原则,不容变通。”
“张垍、张钧必须灭族。男性全部杀掉,女性没为官奴。不过,考虑到张垍有立功的表现,可以考虑给他留下一个子嗣,以续香火,体现朝廷的恩慈。”
“李克渝、王宝四之流罪大恶极,直接斩立决即可。”
“至于阚韬,如果真能招降孙德利所部,可以如他所愿,免去他儿子的死罪。”
“至于其他从犯,儿臣觉得,杜侍御所言极是。”
“可以交刑部会同京兆府进行甄别,除非确有大罪,必须严惩不贷之外,其他人员均应从轻发落,令其戴罪立功。”
“时下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战阵,只要处理得当,就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如果全部关入大狱,一旦叛军攻城,无暇顾及狱中之事,这些人反而成了不稳定的因素。”
“若是被城中奸细打开大狱,将这些匪徒放出来,那就是混乱之源。”
“所以,儿臣认为,应将他们分散整编到诸军之中,分给靠得住的校尉、旅帅、队正来看管。”
听了李俶的建议,李亨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将目光转向裴冕,作为代理右相,他必须总结发言。
裴冕会意,开口说道:“殿下,老臣以为,广平郡王所言非常公允。首恶严处,从犯轻论,眼下是特殊时期,按照这个原则来裁断,甚为妥帖。”
“这也可以给城中余孽,以及往后我们要面对的叛军立下一个样板。”
“该剿则剿,当抚则抚,既可以壮大我方的力量,又可以动摇叛军的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李亨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依裴总宪所言处理。”作为最大的领导,他不需要做填空题,而是做选择题。
做对了,那是自己领导有方。做错了,那都是臣下误导所致。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颜侍郎和李府尹,你二人莫辞劳苦,尽快将这些匪徒发落停当。”
“至于首恶,明日午时在独柳树斩首示众。以李府尹为正监斩官,来中丞为副监斩官,此事就由你们去办理吧。”
“还有,待阚韬写完劝降书,还是由李藏用将军前去处理。”
“若是劝降无效,那就借着天雷的威力进行强攻,务必将所有匪徒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李亨言毕,众人纷纷领命,送李亨出门。
李亨一边走,一边交待裴冕,一定要让崔汉衡早日出发,前往吐蕃媾和。哪怕吃一些亏,也务必达成友好条约。
太宗皇帝尚有渭桥之耻,为了大唐的未来,该吃的亏,那就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只要自己能平定叛贼,后面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吐蕃。
登上车驾,李亨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吐出来。
不管怎么样,首战已经胜利,这就足以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努力没有白费,大唐的气运与号召力依然强大。
这一次,他将自己研发的新武器派上了用场。从战果来看,这款超越时代的武器确实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和威慑力。
这一次,李藏用炸死叛贼奸细几十人,炸伤上百人,俘获上千人,而己方无一人受伤,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如果没有这些武器,李藏用的金吾卫必然会出现死伤。
他知道,虽然首战已经获胜,但与叛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后面的困难更多,凶险也更大。
此时的大唐,就像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孤帆,飘摇不定,岌岌可危。内有奸佞当道,外有强敌环伺,腹心糜烂,烽火连营。
这千钧重担,沉沉地压在他的肩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亨的车驾朝着十王宅疾驰而去。
坐在车上,李亨一路都是眉头紧锁。城中竟然还有一股潜伏的叛军奸细,而自己对这一切都毫无了解,这让他后背有些发冷。
这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将他辛苦筹备的这一切毁于一旦。
他们究竟还有多少人?又潜藏在何处?会不会已经渗透到了自己的核心圈子?这些疑问如同鬼魅般缠绕着他,令他心烦意乱。
若不能尽快将这些奸细连根拔除,长安城的防御便如纸糊的一般脆弱。每一个决策、每一项军事部署,都可能被奸细暗中传递给叛军,让他陷入极度的被动之中。
而且,奸细若在城中趁机制造混乱,里应外合,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甚至自己的项上人头都未必那么牢靠。
首战虽胜,靠的是新武器的出其不意。如果叛军知晓了这些武器的秘密,下次进攻定会有所防备。
他想起了之前的种种迹象,从投毒事件、灭门事件再到行刺自己,都是这些奸细在背后捣鬼。
方才李浚悄悄禀告自己,京兆府中可能也藏有内奸。京兆府中有内奸,朝堂之中就没有吗?百姓之中就没有吗?
甄别这些内奸是需要时间的。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再过五六天,叛军前锋可能就会兵临城下。
怎么办?他感觉自己分身乏术。陈希烈不堪重用,光凭裴冕一个人,根本顶不起这么一大摊子的事。
李俶是可以给自己分忧,但不能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李倓在外面招兵,李辅国、李泌也都外出搬救兵,能用之人实在太少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他觉得领导好当,等自己当上了领导,原来领导遇到的烦心事、承受的压力比小兵要多得多。
他又想起了白天召见过的裴遵庆。从交谈的结果和平时的表现来看,此人性情忠厚,谨慎谦逊,详而不苛,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选。
如果任命他为吏部侍郎,应该可以挑起吏部的重担,将裴冕从繁杂的具体事务中解脱出来。
裴冕多履行宰相之责,自己也可以相应得到一些解脱,有时间思考更深更远的事情。
就眼下来说,就是平叛。就长远来说,就是恢复大唐荣光。
这些事情都是自己要思考的,不能完全交给宰相,自己像父皇一样当甩手掌柜。
大唐如今的局面,不就是父皇这二十年来当甩手掌柜造成的吗?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
车驾很快就到了十王宅,进了太子府。此时已经接近三更,李亨批复了几条禀帖,写了几条教令,其中有一条就是任命裴遵庆为吏部侍郎的。交给鱼朝恩之后,便上床歇息了。
这一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前一世当技术员很累,现在当太子更累,尤其是当一个立志要重整大唐山河的太子,更是累上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