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庆阁中,已至戌时
定帝和窦相处理完政务,留窦相一起用膳,窦相将今日所见的一幕说与定帝听,定帝听完笑道:“朕的老六真是这么说的?”
窦相点头:“六殿下,确实如此说,六殿下确实至真至纯,至情至性,可惜聪明没用在读书上,到成天琢磨新奇古怪上,当真浪费了。”
定帝笑着痛饮一杯,开怀道。
“国当以商而富,民当以商而足,小六也不算不务正业,窦卿,朕封了登州给他做封地,打算封他为福王,尚书台明日就拟旨颁发吧,朕很期待老六能带给我什么惊喜。”
“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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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后宫中的三宫之一,皇后居住与长春宫、宸贵妃出家礼佛之前住在长青宫,而长信宫的主人是纯妃,要说这纯妃也不简单,纯妃本是一个流民孤儿,名为李心怡,因为漠北边州叛乱,城镇被毁而流落,父母皆亡,与兄长逃难,后在乱军之中与兄长失散,所幸被先卫国公独孤镶所救,见其长的颇为清秀,就干脆收入国公府给自己的幼女独孤伽罗做侍女,后又随独孤伽罗陪嫁入宫。
李心怡越长越美,又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不惊心动魄,但是看着舒服,性情又极好,善于体察人心,所以在皇后宫中久了,陛下也时常跟她聊几句,这李心怡也很懂得分寸,从不做逾越之举,独孤皇后看在眼中,也颇为放心。
后来因为陛下更为宠爱宸贵妃,独孤皇后由于已经生有三子,就考虑让李心怡帮其争宠,说服陛下纳了李心怡为妃,果然陛下被其温柔体贴所吸引,对李心怡颇为宠爱,生下拓跋安封了纯昭容、生拓跋康封纯昭仪、当去年底下了小公主,就晋位为纯妃,入主长信宫。
宸贵妃出家多年,这纯妃就成了后宫中仅次于独孤皇后的存在。
而且几年前她的哥哥李定国居然也寻到了,就在卫国公独孤文钦军中为将,居然累功升到了正三品杨威将军,兄妹二人皆为独孤家所出,如此因缘际会,也是一桩奇事了。
皇后也因为李心怡出自独孤家,对其颇为倚重,而纯妃也按守本分,无论对内对外都以皇后随身之人自居,从不逾越,故而皇后对其所出的拓跋安、拓跋康和小公主拓跋伊罗都非常喜爱,颇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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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中
纯妃安抚好七皇子和小公主入睡,又命宫女、乳母照看,自己回到前厅跟拓跋安续话。
“母妃,七弟、八妹已经睡下了吗?”拓跋安小声问道
纯妃温柔的笑道:“你陪他们疯了都两个时辰了,他们都累了,所以今日睡得早些。”
拓跋安略有悲伤的说道:“母亲,我就要去就藩了,日后不能日夜陪伴弟妹了,所以总想多陪陪他们,我怕过几年回京,依罗恐怕都不认得我了,而且我也不能天天看到母亲,儿子心里难过。”
纯妃摸摸他的头:“安儿,你不是小孩子了,母亲不能总留你再身边,你在京城母亲反而担心一些,你去了登州,母亲反而安心,你明白吗?”
拓跋安点头:“儿子,就是按照母亲吩咐的跟父皇要求的,不料父皇会答应!”
纯妃郑重的说道:“安儿,你父皇疼爱你,宫中众人皆知,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母子才更应该谨言慎行,母亲是皇后娘娘的婢女,皇后娘娘对我们母子好,那是因为我们母子对她没有威胁,但是现在宸贵妃出家礼佛去了,你三哥、四哥、五哥皆出京领兵,你才十六岁你父皇就想着给你封王,还说要给你封一个京畿附近的上州,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让母亲如何能不担心呢?
你在你父皇眼皮子低下,皇后娘娘如何心安,一旦你有任何把柄落在她手里,恐怕我们母子都难善了,所以母亲才建议里找一个远离京城的中州或者下州,远离京城才能安全,当年母亲生下你,你父皇问我取什么名字好,我说但求安康,所以你的名字才取了安字,你八弟的名字才取了康字,安儿,记得母亲的话,远离是非,远离野心,做一个安康太平的王爷,这就是母亲唯一心愿了。”
拓跋安含泪点头:“母亲,孩子知道母亲的用心良苦,但是母亲让我在父皇那里要三权,这又是为何呢?万一父皇不给又该如何?况且如今父皇允了,大哥、二哥固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四哥未必能看儿子得了这便宜,皇后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纯妃耐心解说道:“我的儿呀,你若是个谦谦君子、贤明之士,朝中大臣、皇后未必对你放心,但是你若只是一个贪财喜做商贾的人,且喜欢游戏人间,反而让他们更放心一些。
母亲没有根基,皇后的出身自不用说,宸贵妃是前燕公主、哪怕已经故去的丽妃也是漠北郡主,所以你的皇兄们那个都是有背景出身的,只有你、小七、小八受了母亲的连累,只能低调度日,但是毕竟日后想要让你的弟妹过的好,你还是要掌握一些东西向才行,既不能威胁你大哥、皇后,又能按你父皇和朝野的心。”
拓跋安其实心里也明白,点头应了一句:“母亲,儿子明白,儿子需要拥有足以影响朝野的财力,才能作为安身之本。”
纯妃笑了,看来自己的儿子也明白了,于是有叮嘱道。
“你大哥作为太子,为人忠孝、待人真诚宽厚,你若为他掌财,他必定倚重与您,独孤一家也将更信任你,这样日后母后和你弟妹在宫中才会过的舒心自然些,所以记得你不是为你自己赚钱,获利之八成一定要拿来朝廷,供养你的几位哥哥,只要能力所及,不要计较得失,历来皇位更替,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你不仅仅要抓住你大哥、你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要考虑,不可有所遗漏缺失,我们没有争的本钱,但是我们也要成为对他们没有威胁,但是有帮助的助力,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拓跋安俯首跪拜:“母亲为儿思虑如此之深,儿定不辜负母亲今日教诲,望母亲和弟妹在宫中安泰,儿远在千里之外,也会日夜挂念母亲。”
纯妃含泪点头:“安儿,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日后聪明除了用在你的生意上,还要多用在体察人心之上,这世间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母亲在你身边尚可为你提醒一二,母亲若不在了,你切忌要三思而后行。”
“儿谨记。”
这夜拓跋安告别了自己的母亲,第二天领了父皇的旨意,拓跋安离开了盛京,往登州就藩去了,纯妃没有去送,陛下也没有去送,只有太子、齐王、八皇子送拓跋安的亲王车驾出神武门。
“六哥,你若不在,谁陪我玩呢?小八还在吃奶呢,走路都摇晃!”
年不过十岁拓跋康含泪问自己的六哥。
拓跋安半蹲下来将拓跋康抱在怀里:“康儿,好好读书,乖一点,别惹父皇还有母妃生气,记得不可学你六哥,不务正业,你要做个博学多才的皇子,让父皇、母妃为你骄傲!”
拓跋康哭着点头:“六哥,我知道了,但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拓跋安按着他的头,说:“小七,你记得等你六哥回来的时候,我一定是最有钱的亲王,六哥要做这大魏最有钱的亲王,到时候你和小八想要什么,六哥就给你买什么。”
拓跋康笑了:“好,六哥,我们拉钩,我有好多想要的东西,都可贵了,母妃都不让我买。”
“好,拉钩!”两兄弟拉钩。
太子命人取来三杯酒,送一杯到拓跋安手中:“小六,大哥,二哥敬你一杯践行酒,一路平安,早日回来!我们在盛京等你!”
“谢大哥、二哥!”
拓跋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高度的鲜卑烈酒“阿刺吉”将第一次喝酒的他辣得出了眼泪。
拓跋安笑着擦掉眼泪:“大哥、二哥,我是辣得,我没哭!你们保重!帮我照顾父皇,臣弟走了。”
从那天开始拓跋安喜欢上了这种鲜卑传统的高度烈酒,每次想家的时候,他就在福王府中盖的九层望京塔上,摆上一桌酒菜,喝着“阿刺吉”,面对着东都,嘴里唱着一首词,词的名字叫做《呈皇六弟福王赴兴州》。
“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落花狼藉酒阑珊,笙歌醉梦间。
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留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
那日拓跋安听到马车外二哥的歌声,那歌声情真意切,让他不忍掀来布帘回头望,泪流满面!
神武门之上,纯妃看着远处的车架哭了,孝定帝将她搂在怀中,轻轻说道:“心怡,安儿很快会回来的,随朕回宫吧!”
纯妃点头,不舍的回头,随陛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