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风带着梅灵汐逛了一整天,买了许多糕点、好玩的物件,还有一些古籍、颜料。
“你现在会看这些书?”李惊风好奇地问道。
“嗯,我现在觉得经典史书更有意思。”梅灵汐在一个摊位上仔细挑选,最终挑选了两本古史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李惊风随口道。
梅灵汐笑了笑,又买了几盆花草和种子。这日就这样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她第一时间找出铁锹,挽起衣裙,寻了一块空地,准备种下花种。
李惊风好奇问道:“既然有了盆栽的花草,何必再种?仔细脏了你的裙子。”
梅灵汐并未回答,头都没抬,兴致勃勃地开始用铁锹翻土。李惊风知道她小时候就是这般性子,自己想做的谁也无法阻止。
“我去一趟汐风馆,晚些再回。”李惊风瞧了一眼即将落下的太阳,说道。
“好,哥哥你去吧,早些回来。”梅灵汐依旧专注在手上的活计上。
李惊风推门出去,看了一眼梅灵汐,随后大步走到汐风馆。汐风馆里间,此时已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认真地雕刻着木雕。
那人见李惊风走了过来,恭敬地施了一礼,李惊风则微微点头。随即他大步地走到里间的一个马厩,翻身上了一匹马,夹着马肚,策马狂奔。
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日光寨。
来到一间客栈厢房,他推门进去。此时厢房已点了灯,他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木盒,拿着木盒坐到了一面菱花镜前。
拿出一盒白色油彩,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张雪色棉巾沾着水,将脸上的妆容细细抹净。
很快雪色棉巾变成黑色,随后如玉的皮肤露出真实的小麦色,野性的毛孔微张,一双丹凤眼舒展开来,赫然显现一双桃花眼。
眼睛下方有一道蜿蜒的白色疤痕,冷厉而锋利。
下颌线不再圆润,此刻如刀削般,崭露锋芒。
临沐立在一侧,开口道:“主子,昨晚寨子里又是一死一伤。
死的是一位老汉,死时浑身几十道砍伤、脸上还有似猫抓的抓伤,不甚凄惨。
伤的是一位寡妇。寨子里说定是猫妖所为,猫妖所害之人,必定是此人犯了错。
传闻这老汉想要霸占寡妇,寡妇不愿,寻了猫妖,让猫妖下咒。但因为寡妇是‘因’,因此她也要遭受损折,故而腿瘸了。”
叶见浔擦净脸上的水渍,对着镜子端详了会儿,忽而问道:“临沐,你认识我吗?”
临沐心头一凛,拱手正色道:“主子,不管您变成何种模样,临沐定会第一时间认出您。”
叶见浔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顿了顿,缓缓将目光落在镜中那张脸上。
那是一张本属于他,却又万分陌生的脸。
看着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荡起涟漪,而白色的疤痕却狰狞,二者组合在一起分外诡异。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他的笑意猛地收起,眼神瞬间变得冷峻而犀利。
他端起妆具,扫了一眼桌子前的一幅画像,动作娴熟而自然地细细描摹。
不多时,一张全新的脸在他的巧手下呈现出来。
是一位老汉的模样。
即使深知主子易容之术高超,但临沐每一次都会惊叹一番,鬼斧神工。
叶见浔起身仔细核查一遍,并换上临沐准备好的衣裳,待一切妥当后,开口道:“走吧。”
寡妇秋菊躺在床上,正沉沉睡着,忽地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秋菊,秋菊,我来找你了,你可有念我?”
秋菊猛地惊醒,还以为是在做梦,她跪在床上,声音颤抖:“老王,都是猫妖做的,别怪我......”
窗边闪过一道寒光,忽地窗户大开,昏暗的光线中,一张人脸陡然间显现。
秋菊吓得从榻上摔倒在地,她一步步往后退,喝道:“老汉,你别怪我,我们相识一场,还有一点情分,你既去了阴曹地府,就不要拉着我了好吗?”
“你为何害我?”老汉忽地从窗边移开,大步走到她面前,她吓得大惊失色,抱着床柱子,颤抖道:“我,我怎么害你了,是你妻子用斧子砍得你啊,怎的是我?
你看我的脚也是她用棍子敲的,我这后半辈子只能做个陂子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看着熟悉的那张脸,秋菊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这辈子做不了夫妻,那就下辈子吧,不过我还不想死,等我再过两年再去陪你可好?”
“你为何要说是猫妖害的?”老汉声音沙哑而冷厉。
秋菊也没察觉到声音的异常,只哭着道:“是你那婆娘逼迫我的,我若不顺从她,命都没了......”
秋菊哭得伤心不已,再抬头时,老汉已经不见,方才确实如梦一般,只留下一阵飘忽的风影。
叶见浔回到客栈的厢房,卸下妆容,和临沐吩咐道:“你去派人查一查那个老汉的妻子。然后将这件事报给官府,让他们好好处理,以宁王府世子的名义。”
“是,主子。”临沐拱手应道,他瞅了一眼天色,提醒道:“主子,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叶见浔微微点头,看了一眼镜前的自己,随后挪开目光,大步走出厢房,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回到了汐风馆。
放下马屁,这时他听见里间已有人在说话。是佟绵和“李惊风”。
等了会儿,见佟绵还不走,他只能绕了路,从另一个侧门快步回到了家中。
甫一进院子,一股清幽的花香便扑鼻而来。借着院子里的两盏高悬的灯笼,他发现院子里的泥土有几处松动,想必,其中已然埋下了诸多花种,只待一场春雨,便可破土而出。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还记得,从前的她是极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的,院子里常年姹紫嫣红。
只是她离开了后,只剩下一棵孤零零的梅花树,陪伴着空落落的院子。
他怎会不知她的心意?
她分明是希望,即便自己的身影已从这里消失,也要在这里留下独属于她的、永不磨灭的痕迹。
他喜欢她的这点执拗和疯狂,但此刻也为此头痛不已。
李惊风,这个身份并不能长存。
今日他收到宁王的信笺,薄薄的纸上只有两行字,但却字字如冰,令人胆寒。
“记住,你已是叶见浔,再非李惊风。
若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那么梅灵汐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