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赵初瑶几乎维持不住公主的威仪,声音好似恳求,“知熠,你不能这样冒险,只不过是玩闹而已,输赢有什么要紧,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赌注……”
其实我的想法与赵初瑶是相似的。
乌颇或许不如刘知熠勇猛,但他神箭手的名号也绝不是浪得虚名。
单单比箭的话,胜负在谁,真的是不可预料的事情。
若刘知熠输了,他真要割下双耳赔给乌颇?
我脑海里浮现出刘知熠失去双耳的模样,差点被这可怕的想象给吓得闭过气去。
快要管不住自己的腿了,我想冲上去拉住刘知熠,阻拦这场无谓的比试。
刘知熠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已略略转身,不露痕迹的瞟了我一眼。
仿佛是安抚,眸子里是志在必得的少年飞扬。
乌颇开心得胸腔都在嗡嗡震动,“好!都督是个爽快人,你要是输了,就自割双耳,亲手捧到我面前!”
刘知熠含笑道:“那要是使者输了呢?”
乌颇豪气地一挥手,“都督想要什么彩头?”
“这个么,容我想想。”
刘知熠眸光闪烁,似是正在认真思考,随即露出了清洌洌的笑。
“使者若是输了,明日进宫面见圣上时,就在文武百官面前,从宫门口一直爬到太和殿,不知使者意下如何?”
赵初瑶怔住了,肯定想不到刘知熠会提出这么侮辱人的法子。
我略微猜到,刘知熠是想挫挫他们的锐气。
北戎使者如果真的爬着面圣的话,那股嚣张之气就荡然无存了,尊严尽失,就算见了圣上,也没有底气说出什么趾高气扬的话语来。
乌颇也收敛了粗豪的笑,挠了挠下巴黄棕色的胡子。
“使者怎么不说话?”刘知熠笑容里已带出了一丝讥讽,“如果不敢的话,今日的比试就作罢,就当本都督从未说过。”
众目睽睽,乌颇那骄傲的心显然是受不得这嘲弄的,他拍了拍胸脯,铿锵有力地开口。
“一言为定!今日的比箭,都督若输了,自断双耳奉给我,我若是输了,明日就从紫光宫的大门口爬到太和殿!”
这场噱头十足的比箭轰动了整个侯府。
此刻,侯府的演武场上,已挤满了人。
北戎胡人,侯府的各色人等,甚至附近几个世家府邸听到这消息,也派人前来观战。
我当然也不能错过。
虽然膝盖还痛得厉害,我仍然让秋淳扶着我,在演武场上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苓夫人也由几个丫鬟陪着,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
她手里攥着丝帕,搅了又搅,原先温慈和譪的面容也染上了心慌意乱的焦急。
输了就割去双耳,这谁听了不心惊胆颤?
赵初瑶站在苓夫人身旁,粉颊泛白,一双妙目霎也不霎地盯在刘知熠身上。
我的心砰砰地跳,几乎要窜出我的喉咙,整颗心烦躁得兵荒马乱,不争气的泪珠儿已盈到我的眼尾,绯红一片。
侯府的校场宽阔平坦,百米之外,十个练武靶立在那里。
红圈一环一环绕在靶心,以十箭为限,谁能箭箭正中红心,即为胜。
乌颇先声夺人,已拿过五石硬弓,手指捋着尾羽,一双微凹鹰眼环视着四周众人,最后挑衅般的落到刘知熠脸上。
“都督大人,咱俩谁先来?”
刘知熠微笑,“使者是来自北戎的贵客,自然由你先请。”
乌颇一把撕碎了身上的斜襟短袍,露出了粗壮的胳膊和那虬虬坚实的肌肉。
弯弓搭箭。
羽箭“嗖嗖”穿破空气的声音在校场里回响。
如流星,如飞蝗。
乌颇一箭比一箭用力,真的好似草原战鹰。
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不差分毫。
场上鸦雀无声。
苓夫人好似已快要哭了,用手绢儿不停的抹泪。
赵初瑶的脸也越来越苍白,身子摇摇欲坠,仿佛谁用指头一戳,便能将她推倒。
刘知熠只是静静地看着乌颇,凤眸里一如往常的黑漆漆,并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半靠在秋淳身上,浑身冷汗涔涔。
那一瞬我有个想法,我要扑上前去抱着刘知熠的胳膊,求他别比了,什么荣誉什么尊严都不重要,我只想让他全须全尾的活着。
可是他会听我的吗?
我早就看得出来,他是军人,而且是最铁血强硬的那一种。
临阵脱逃,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乌颇十箭射完,箭箭正中红心,已经是稳操胜券了。
因为就算刘知熠后面也箭箭中靶心,也不过是与乌颇打个平手而已。
抢不走乌颇的风头。
所以乌颇兴奋得满脸放红光,一下场,就把手里的硬弓扔给了刘知熠。
“都督大人,该你了。”
两人必须用同样的弓,才是公平。
场上,侯府里的众人都不免露出了微微沮丧的神色。
刘知熠接过弓,站到了乌颇刚才射箭的地方。
俊挺的身影如芝兰玉树,鹤立鸡群般的出众。
护卫过来,欲把那十个练武靶撤换下去,重新立上新的,但刘知熠制止了。
他淡声道:“不必换。”
不换箭靶?
这是什么意思?
比试开始。
刘知熠执弓搭箭,弓如满月,眉眼凛寒,眸光比手里的箭尖还要锐利。
在我尚未反应过来,那箭便倏地离了弦。
耳边传来一声极大的穿破空气的风声,比之前乌颇射出的任何一箭都要响亮。
似蜂鸣声。
那箭,竟直接挤掉了乌颇直中靶心的箭,一举钉在在了红心上。
校场静得好似空无一人。
片刻后,众人才反应过来。
刘知熠不但射中了靶心,还把乌颇的箭挤下去了。
乌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接下来,这种情景不断重演。
刘知熠用的是连环珠法,一箭连着一箭,甚至并没有刻意瞄准的动作。
平静,利落,随意。
挨个把乌颇射中的箭全部射掉。
耳边每划破一丝猎猎的风声,侯府众人的叫好声便更热烈。
乌颇的脸色也更难看。
在射到最后一箭的时候,刘知熠忽然手臂顿了顿,目光冷淡地看了乌颇一眼。
紧接着他双手一拉,倏地松指,那乌黑的利箭如脱笼的猛兽般冲了出去。
不但射掉了乌颇的箭,直中靶心,甚至——
将草靶射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