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还好还好。”
回应的是带着些微紧张和意外的笑声。
显然对方之前已经设想好了各种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其中大多数估计都不会这么轻松愉快。
突如其来的友好让他感到些许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安侄儿你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哎呀哎呀,”听闻这话许安非但没有发火反而笑得更加灿烂,“按理说该是我这样问您才是:
‘韩叔,您为何跑到这儿来了呢?’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柳集村似乎并不在您平时常去拜访的地方之列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步,使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空气中也因此多了一份无形的压力感。
“呵呵,这不是有几个老伙计说,让我给他们捎来些鱼干过年用么,我今天就抽空给他们送来了。”
韩新昌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语气讪讪地回答道。
他的眼神在四周飘忽不定,显然有些心虚。
“哦?韩叔可真是够义气啊,老伙计一声令下,你不止放下手头的生意亲自给他们送东西,还主动降价。
如果刚刚我没听错的话,比我们当初几个人商定好的价格每斤可是便宜了三文钱吧?”
杨树平眯起了眼睛,带着怀疑和调侃的意味说道。
作为货郎之间的习惯,他们时常会在各自的货物间互通有无,分享市场信息和销售技巧。
即使不经常聚在一起,路上碰见了也会停下脚步寒暄几句,聊聊天。
这段时间,杨树平的伤势逐渐好转,但因为一直被闷在家里实在憋得难受,便喜欢坐在林家村的村口透气。
每次遇到路过的同行,他总爱与他们攀谈几句,这也让他得以了解更多的行业动态。
鱼干的定价问题,是他们在之前就已经商讨好并且一致认同的。
这个价格几乎成了行内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会遵守。
这样做不仅维护了彼此间的信任关系,也让整个行业的运作变得更加稳定有序。
只有当某位同行打算跟所有人撕破脸、公然违背约定的情况下,才会擅自降低售价以期独占市场份额。
否则,即使面临生意惨淡的局面,也不会轻易做出破坏规矩的事情来。
这种基于相互尊重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合作模式,让每一位身处其中的人都感受到了团队的温暖与支持。
眼前的韩新昌显然是私自降价了。
他那副局促不安的神情在明亮的日光下无所遁形,显得格外明显。
这种行为如果让别的货郎们知道了,大家一定会对他意见纷纷,甚至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毕竟,在这小圈子里,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有通过相互之间的公平竞争,才能维系彼此间微妙但重要的平衡。
而更关键的一点是,直到现在,柳集这片市场区域基本上还算是许安的地盘。
韩新昌未经允许地擅自进来销售,并且用这样低廉的价格诱惑买家,简直就像是对许安地位的一种公然挑衅。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容易激化矛盾。
见状,许安的眼中闪过锐利光芒,但他依旧保持了一贯温和有礼的态度:
“韩叔既然开口这样说了,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也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说这话时,许安心中的不满并未完全表露出来。
只是嘴角勾起几分苦笑,“只不过咱们做生意的人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你这边压低了价钱虽然一时之间能吸引到更多顾客,却也等于是在破坏规则,长久下去对我这儿造成损失不说,最终受损的还是整个集市的利益。”
“当然,你说得都对!”
韩新昌强颜欢笑地点着头回应道,但其实内心已经感到非常烦躁不安。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凭借几句软话再加上一点点利益就足以说服对方妥协,没料想到面对如此冷静而又坚决的态度时,反而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局面之中。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勉强维持着的笑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在韩新昌看来,许安简直比平日里要固执许多倍,简直不给人留有任何转圜的空间。
“韩叔,你那边的事情都忙完了吗?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也该把地方给我腾出来了吧?”
许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才不管韩新昌心里怎么暗骂自己,在许安看来,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就算是真的被气死,也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
“呵呵,阿安,你怎么说这种话呢?真是太让人为难了。”
韩新昌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憋屈与无奈,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说话不要太刻薄,别把事情闹得那么僵,要不然万一撕破脸皮,对谁都没有好处!”
“哦?那看样子,倒是我做得不够好喽。”
许安嘴角勾起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却像两把锐利的小刀,直盯着韩新昌不放,“不过啊,这撕破脸与否的选择权,似乎并不在我手上吧?还是要看韩叔你愿不愿意合作呢。”
许安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刺入韩新昌的心里。
“你!”
韩新昌刚想张嘴解释些什么,却立刻被许安那冷冰冰的话语打断。
他的目光如刀锋一般锐利,仿佛能够刺穿一切虚伪的面纱。
“别说什么帮着别人捎东西这样的蠢话来忽悠我,要想让别人相信,得先问过你自己会不会相信!”
许安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每说一句话都如同一记重重的锤击,“韩叔做货郎也有好几年了吧,这行的规矩,我想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得多。
今天你的所作所为要是被其他同行知道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会有怎样的后果,到时你恐怕连这方圆几十里的地儿也混不下去了。”
许安的眼中闪过嘲讽之意,嘴角勾起几分冷笑,“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这句老生常谈的话,但其中却饱含着深深的警告之意,“现在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如果你继续这样做下去,把我逼得太紧……我也不保证自己会在愤怒之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到时候大家谁都没什么好处!”
“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新昌强装镇定,但脸上维持的那点儿冷静已彻底崩溃,额头上细密汗珠若隐若现,眼神慌乱间快速闪烁了几下,“嘿,瞧瞧你小许啊,真是个不懂得享受生活的小子。
原本还想跟咱们之间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想到你会这么较真……”他顿了顿,努力挤出一个看似轻松实则极为勉强的笑容,“哎呀,我这趟来的确只是帮几个老伙计带点小玩意儿过来而已。
只不过因为有些货物质量特别好、价格实惠,那些顾客看中了直呼非要买不可……结果呢,这些宝贝还没出手我就遇见了你。”
说完后他还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中的语气,似乎想通过强调这点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既然你觉得不方便,那么我立马去找他们谈谈,请这些人回头再来找你买东西就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