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德沉默好半天,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才缓缓开口。
“小初啊,我这张老脸被温清柔那荡妇丢尽了,昨天温清柔和那个狂徒在安王府后院……”
“柔儿可是我心尖上……我放在心里疼爱的女儿啊,怎么就是柔儿呢?”
“当时那么多贵妇都瞧见了,柔儿在安王府后院和男子白日宣淫,安王妃要打死柔儿,还是我豁出这张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我女儿和那狂徒两情相悦情难自禁。仗着和安王有些旧交,才求人家把这事压下来。”
老父亲落泪,温若初却没感觉多心疼。
从她进屋,温承德就再一次把所有的恶意揣测强加在她头上,还有那落在她身上恶狠狠的眼神……
严格来说,这次她才是受害者。
温清柔偷鸡不成蚀把米,坑害了自己。
温承德对她的成见早已根深蒂固,不管她温若初做什么,只要温清柔出了事,就是她的错。
从目前发现的蛛丝马迹上看,母亲的死,可能和温承德和白姨娘有关。
还有方才落在她身上,仇人一样的目光……
她眼底泛着泪花,看上去心疼温承德的样子,懂事地问。
“爹爹真打算把妹妹许配给那狂徒?”
温承德唉声叹气,“我都已经当着外人的面说柔儿和那狂徒两情相悦情难自禁,不把柔儿许配给那个狂徒还能怎么?出尔反尔?日后侯府的脸面往哪里?”
“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你妹妹也许配不到好人家了。”
这样丢人现眼的事,不是应该浸猪笼吗?
温若初安慰温承德,“那狂徒相貌……虽说有些一言难尽,可若是家世清白,真心疼爱妹妹的,对妹妹来说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温承德听了这句安慰更扎心了。
他差人去查了那狂徒,就是一市井泼皮无赖,家里只有一间破瓦房,一个好赌的爹,靠赌博和给赌场做打手为生。
想他养大的堂堂侯府千金贵女要下嫁这么一个东西……
心脏疼得直抽。
温承德捂着胸口倒了好几口气,对温若初摆摆手。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勿要多言,你准备两间铺面,一座三出院子,十亩良田,给柔儿当做嫁妆,这两天就把你妹妹嫁过去。”
“是,女儿知道了。”
昨天热闹的不止是安王府。
温清柔诓骗凌玄澈,以要了温若初清白,借助温若初的势力东山再起为饵,欲和凌玄澈行夫妻之实。
温清柔已不能生儿育女,心里门清玄澈哥哥靠着温若初东山再起,更不会娶她了。
她只能兵行险着,想着和玄澈哥哥有了夫妻之实,玄澈哥哥就一定会娶她。
温若初能帮玄澈哥哥,她温清柔也可以帮玄澈哥哥东山再起,恢复宗室身份。
迷晕温若初,千挑万选一个相貌丑陋之人,辱了温若初清白。说服凌妙配合带贵妇们去捉温若初的奸,温若初在上京城就完了。
计划原本天衣无缝,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群黑衣人,坏了她的计划。
等她醒来居然是跟那个恶心人的无赖……
还被贵妇们逮个正着。
爹爹要把她许配给那个泼皮,免去跪祠堂惩罚,让她准备出嫁。
最难受的是,桃红一大早回来,向她哭诉,说玄澈哥哥要了她的身子。
温清柔坐在铜镜前,让嬷嬷去准备汤药。
她生无可恋地拿着檀木梳子,自上而下,一下一下地梳垂在胸前的长发,想那伙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居然知道她的计划,莫不是温若初私养的暗卫?
可那帮黑衣人身手不凡,温若初的银钱流水经圣人过目,她哪里来的银子养暗卫?
温清柔百思不得其解。
温清柔哪里能想想到,她最瞧不上的沈惊澜养着最大的地下情报中心天机阁,此事正是天机阁所为。
而如此不按常理破坏她计划的人是追风。
追风和习惯谨慎行事的沈惊澜不同,追风的想法很简单,侯府千金小姐配赌场打手,大虞皇子配丫鬟,两边正好扯平。
桃红跪在温清柔身侧,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地直耸肩。
“二小姐,奴婢怎么办啊?奴婢真不是故意和您抢……”
“行了。”
温清柔打断桃红哭诉,温婉平淡的目光中划过一抹嫉妒,面上怨毒一闪而过。
嬷嬷端着汤药进来,放下药碗自觉退了出去。
温清柔看向桃红,勾了勾嘴角,抬起桃红下颌,脂粉点了点桃红眼睛周围的红肿,端起汤药递到桃红嘴边。
“你跟了我六七年,知根知底,起码比旁的狐媚子强,玄澈哥哥既然要了你,你便去伺候玄澈哥哥吧,喝了,我一会就差人送你去凌宅。”
桃红贴身伺候温清柔几年,知道这位二小姐的阴私手段,看着递到嘴边的汤本能地后退,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不,不要,不要……”
“由不得你要不要!你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不把这碗避子汤喝了,我怎么放心送你去玄澈哥哥身边,不喝现在就可以打死你。”
温清柔掐着桃红的下巴,凄婉清冷的小脸五官狰狞,眼里蹦出嫉妒的怒火,恨不得将桃红撕碎,端着汤碗就要灌下去。
“二小姐,郡主来了。”守在门口的嬷嬷,隔着门板通传。
温清柔放下汤碗,“这碗药你躲不过,滚下去。”
桃红如获大赦,连磕了好几个头,推门走出房间,和温若初打了一个照面,对温若初福了福身,低头跑了。
温若初进屋嗅到一股子药味,不觉皱了皱眉,门板敞开到最大。
走近温清柔,放下一个檀木盒子。
“爹爹让我给你准备的嫁妆,旺铺三间,良田二十顷,铺盖,首饰,器皿都在单子上,你自己看看,有不满意的差人告诉我,我这个当姐姐的一定风光操办妹妹婚事。”
温清柔扫了一眼檀木盒子,盒子暗红色,上面还贴着一张大红“喜”字,格外的刺眼,像是一种对她的无声嘲笑。
“你满意了?”
“应该是妹妹满意。”温若初唇边勾起讥讽笑意,意有所指道,“毕竟是妹妹千挑万选的人。”
温清柔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刺入掌心,极力隐忍怒火。
“我有一事不明,是谁救得你?”
温若初未回答,打开檀木盒,嫁妆单展示在温清柔面前。
“奉劝妹妹一句,害人终害己,妹妹好事临近,还是过一眼嫁妆单,白姨娘挨了板子,不能亲自操办妹妹婚事,只能我来代劳,我这个当姐姐的一定让妹妹嫁得风光。”
说完讥笑一声,转身就走。
温若初脚步刚迈步听雪院,听见身后温清柔房间传来噼里啪啦,东西摔在地上的声响。
温若初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是温清柔自作自受,可怨不得她。
吩咐守在听雪苑外的嬷嬷,煮一壶去火的茶给温清柔送去,大喜的日子,可别喜事办丧事。
从听雪苑出来,穿过回廊,被她派去凤凰山请玄真子和夏分的冯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