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豪不愧是律师,说话简单明了,直奔主题,且没有任何道德负担。
我将手机往他面前推了推:“胡雪同意吗?”
他身体往后一靠,四平八稳的坐着,那种上位者的气势瞬间就出来了。
朝我笑道:“以江娘娘看,她会同意吗?”
我心头不由的叹了口气:“会!”
就算我明确的告诉她,荆楚豪要将他爱人的鬼魂放在她身上,借她的身体还魂,她大概率不会信。
就算她信,她也会同意。
“哈哈!”荆楚豪拍着手,笑得畅快:“这事不会让你为难,我也不着急,主要是得十拿十稳,不要伤及我爱人。”
跟着将手机拿起来:“我这就去给你办户口和这黄泥庙的事情。我妹和胡雪就先留在你这里!”
我挑了挑眉,没有拒绝。
院内荆湘琴抱着那个泡沫箱,还在抚摸着。
我不想面对那样凄凉的婴尸,但也得解决了。
从库房拿了裹尸的白布,又拿了个木盆,倒了一盆泉水。
让荆湘琴先给孩子擦洗干净,再用白布裹住。
“我先去后院和泥,你用白布,将它裹成襁褓,抱过来就行了。”我将桌上鼠窝放好,端回东偏殿。
为了安抚鼠母,给它和这些鼠崽上了柱香。
出来时,荆湘琴已经将那孩子放在盆里清洗了,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并没有惧意。
我在后院挖了团泥,揉搓着。
想着荆湘琴的样子,如若像她,那三岁孩子的幼态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就闪过。
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会像我,还是墨苍冥……
那它出生时会是什么样的,三岁时又是……
这念头一闪而过,瞬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连忙站起来,到前院喘口气。
荆湘琴对这具婴尸,完全当宝宝一样对待。
这会洗完了,正用粉蓝的浴巾擦干,边擦边给它哼歌。
旁边放了痱子粉,还有一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估计还要点时间。
我看着荆湘琴脸上温柔的笑,心头发梗,干脆洗了手,回去给墨苍冥上香敬血。
在心底默念:“鬼君,有空的话,我们聊聊!”
涉及这个孩子,不是赌气的时候,得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可用血咒召唤三次,墨苍冥也没有回来。
我扭头看着院外,荆湘琴在给那孩子穿衣服了。
不是一件,而是很多件,粉蓝的,粉黄的,白的……
连体的,单件的。
很小,确都很可爱。
荆湘琴一件件拿起来,对着包被裹着的孩子,笑着问:“宝宝穿这件好不好?”
她自言自语的选了一件连体粉蓝的套装,又选帽子,鞋子……
选着选着,又开始掉眼泪,却又一直笑且轻快的说着什么。
一直到全部穿好,她才用裹尸的白布,将它一层层的包起来。
那手法和裹尸不太像,倒像是刷手机一闪而过刷到的婴幼儿包被法。
我一直等她包完,扭头看了给墨苍冥敬的那柱香,快燃完了,他也没有回来。
鬼君,果然是干大事的,忙啊!
等荆湘琴抱着襁褓,对着里面的孩子亲了又亲,脸上又带着几分欣慰的笑时。
我这才出来,示意她抱着孩子跟我去后院。
泥已经像面片一样揉好了,我在旁边桌上跟铺包被一样,铺一层。
示意她放孩子放上去,然后让她捏着泥片,跟裹包被一样的将孩子裹住。
“包括脸。”我看着薄薄的白色裹尸布下,那张憋得发青的小脸。
忙扭过头去:“让泥和它贴合,这样它就会--”
我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且没有欺骗性的词。
“我明白。”荆湘琴将泥小心的敷在脸上,轻轻的揉拍着。
嘴里哼着歌,很轻很柔。
我坐在一边,再次将泥揉平展开。
这种婴灵,其实是认生的,它们只希望和母亲接触。
我只要最后塑形就好了。
只是听着荆湘琴连唱了十来首摇篮曲,却没有重样的,心头也一点点发哽,原来肖逸心说得没错。
怀孕后,有关孩子不好的事,就看不得,听不得。
等三层泥揉平,且由荆湘琴裹好后,我教她怎么一点点顺着里面的“孩子”将泥揉实。
最后看着荆湘琴的样子,想了想,这才动手将孩子塑成她三岁时的样子。
荆湘琴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完全塑成后,看着那张带着笑脸的萌娃脸,双手颤抖,想去摸,又怕摸坏了。
最后捧着脸,嚎啕大哭:“是妈妈没保护好你,是我对不起你!”
我看了一眼土窑后那盏巫灯,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如若肖逸心没捧这盏灯来,我也不会让仙家去挪荆湘琴的老公,也不会……
可错的是他,为什么却又失了这个孩子。
我想不明白,所以也不再去想。
只是又做了个底座,等荆湘琴哭声小点了,才问道:“取名了吗?”
荆湘琴这才反应过来,哑声道:“叫安安。”
我将名字写在底座上,又画了道安神符:“我晚上会开小窑,等烧好后,电话通知你,再来取。”
“我就守在这里。”荆湘琴情绪又平静了下来。
既然这样,那也不好再让她走。
正好前面常三娘带胡雪回来了,她明显知道荆楚豪走了,有点不开心的嚷嚷着。
我将后院的门锁了,让荆湘琴和这泥像独自呆一会。
常三娘去做饭了,胡雪就在那里刷手机,见我出来还白了我一眼,低声骂了句:“神婆。”
我看着她那张脸,不由的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是靠医学动刀,整出来的。
就像我刚才用泥,塑了那个孩子一样。
可她是荆楚豪已死原配的替身,我又何尝不是墨苍冥已死真爱的替身。
只是我这个样子,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细细打量着胡雪那张脸:“你这是照着荆楚豪亡妻的样子整的?”
胡雪脸上闪过不耐烦:“是啊!怎么了?”
我看着她手里价值不菲的手机,腕上镶满碎钻的手链。
沉声道:“他把你当成替身,你就不怕这样一直迎合下去,会慢慢失去自我,真的变成他亡妻?”
“你什么意思?”胡雪瞪了我一眼,可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惶恐。
嘴硬道:“他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他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最后似乎坚定了什么决心,看着我道:“就算变成她,我也乐意!反正都是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吗?”
那她知道那亡妻的鬼魂会附在她身上,一点点取代她吗?
她知道荆楚豪一直往她的护肤品里添加尸油吗?
知道荆楚豪这么物质化的养着她,惯着她,只是为了让她一点点沉沦在这虚假的情感里,最后心甘情愿的变成他那亡妻的容器吗?
我看着胡雪眼中强撑着的倔强,苦笑了一声,朝庙门口走去。
刚才那几句交谈,已经失了分寸。
再多说,就真的是错了。
我终究还是修行不到位,容易为外事外物动了心境!
庙门外,湿泥已经干了,只有一行行杂乱的脚印。
我看着庙门口,孤阳留下的两个脚印。
沉吸了口气,朝阴将藏身的地方道:“劳驾,通知鬼君一声,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可那边并没回应。
一直到吃了晚饭,给墨苍冥和柳长眠都上香敬血。
将胡雪安置在西偏殿,又把小窑烧起来,将安安的泥像放进去烧。
庙里的窑有两口,一口大的就是我藏身的土窑,只烧一个,那就用小窑。
因为小,得一直加柴。
荆湘琴虽然守着,可她不会烧窑。
常三娘几次让我去睡,可我想等着墨苍冥,也就没去,让她看着点胡雪,她身上死气太重,晚上肯定做噩梦。
一直到那泥像烧得定型,天亮后,我撤了火,等着冷却,墨苍冥都没有回来。
不!
是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