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的十根短粗的手指上,戴着十枚五光十色的宝石戒指,李晨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对于已经涉足星辰大海的人类来说,即使是天然宝石,获取难度和成本也未必比得上水泥。
巴尔扎克读出了李晨眼中的不以为然,促声道:“我的财富超乎你的想象!只要我愿意,甚至可以买下整艘鱼翔号!”
“得了吧,”安迪不屑地打断他,嘲讽道,“姑且不论你有几个信用点,鱼翔号都已经沉到海里了,难不成你要把它捞起来卖废铁?”
李晨闻言关切地问道:“鱼翔号现在怎么样了?上面的人没事吧?”
“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安迪不愿多说,但是耐不住李晨的追问,只好说道:“我进来的时候,它刚刚沉没,听说是被鹰击人阴了,谁知道呢!至于上面的人是死是活……应该还活着吧,不然为什么向我们采购冰渊荧藻?”
“冰渊荧藻是什么?”
“一种藻类与真菌的共生体,简单来说,浸泡在海水中可以通过盐差发电蛋白——嗯,一种源自鳗鱼电器官的变体蛋白,利用海水与细胞液的浓度差产生跨膜点位,进而水解释放氧气。更复杂的抗寒产热机制说了你也不懂。”
安迪不加掩饰的鄙视过一脸茫然的李晨,而后洋洋得意道,“顺带一提,这个物种的创造者正是我——”
咣当!
弗里达的房门突然敞开,她扶着门框大声骂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完成基因编辑的是老娘,你只是个可耻的小偷!骗子!”
说完,她咣当一声又把门摔上了。
“你们?”李晨迟疑地问。
“算是前同事吧,我是生物工程师,她是基因编辑学家,可能在你看来两者没什么区别?”
李晨茫然摇头。他表示自己只是个患有失忆症的高中生,真没必要这么为难他。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这些家伙看着人畜无害,不过能被关进监狱,想必都不是善茬。
李晨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鱼翔人在沧溟星扎根了?”
巴尔扎克点头道:“是的,最初的冰藻交易——我这么称呼它你没意见吧?”大概是出于对学者的尊重,巴尔扎克难得征求了一下安迪的意见,然后不等他开口,继续道,“最初的交易就是由我完成的,不得不说,他们的新领袖真是个美人。”
巴尔扎克砸吧了两下嘴巴,不等李晨催促,继续道:“当然我也不关心这些,也没兴趣知道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冰藻真是攫取财富的利器!我给你算笔账哈,单株冰藻每日处理12L海水,氧气产量达5.6升每克,这是干重转化率。我们姑且按人均耗氧量800升来算,鱼翔号有多少人?300万差不多吧?那就需要大约430吨冰藻,每克冰藻培育成本70信用点,卖给鱼翔人折合大约7万,接近一千倍的利润!换句话说,每个鱼翔人要背负一千万的债务,只为呼吸!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赚钱的买卖吗?”
巴尔扎克放声大笑,突然收敛笑容转向安迪:“你还觉得我买不起鱼翔号?”
安迪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难道是那位……”
“是我。”
巴尔扎克回答得异常趾高气昂。
李晨提醒道:“是不是不能暴露身份?”
巴尔扎克不以为然地摆手:“那是对你们,我的身份又瞒不住,我也懒得参与你们的游戏,至于原因,你懂的。”
安迪会意地点头。
李晨一脸茫然,什么游戏?懂什么?
虽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李晨实在见不得巴尔扎克的嘴脸,于是再次提醒:“不出意外,你的财产会被收缴吧?”
巴尔扎克的笑容僵住了,从初时的洋洋得意,逐渐变得灰败颓丧。
他深深叹了口气,说了句回房休息了,就要离开客厅。
李晨意识到他把这个对他最为热情的家伙得罪了,怀疑他以后都不会搭理自己,趁着大家还没撕破脸,鬼使神差的问:“巴尔扎克先生,我跟你打听个人,你认识艾莉吗?”
巴尔扎克的脚步顿住了,他猛地回头,表情异常严肃。
“艾莉?”
李晨觉得有戏,补充道:“一个少女,呃,不出意外还是个大人物,特征的话,不知道长得很漂亮算不算?”
李晨说着,自己都觉得这种描述太过抽象,以为巴尔扎克会回他一句不知道,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对方始终没有说话,始终用一种异常严肃的眼神盯着他。
李晨被他盯得发毛,扭头看向安迪,发现他的反应比巴尔扎克还要夸张。只见他正抱头缩在沙发上,用一种惊惧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
就连一直在对着一株植物发神经的妮基,这时候都化身人形响尾蛇,用一种狩猎般的眼神,死死盯着李晨。
“艾莉?”巴尔扎克的声音冷得可怕,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巴尔扎克嘴中吐出的“艾莉”二字,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关,房门开启的声音接连响起,很快,客厅中又多出了几张面孔。
一个顶着一头乱糟糟白发、身着浮夸的金色睡袍的老者;一个睡意惺忪,长发黏结成绺,裹着铅灰色脏毯子的青年。
如果算上房间中原本的三人和打过照面的弗里达,加上李晨自己,牢房中的七人全都聚集到了客厅里。
此时此刻,威严如老者、惺忪如青年、惊惧如安迪、阴冷如妮基、玩味如弗里达、冷肃如巴尔扎克,六名狱友虽然神态各异,但是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晨。
李晨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踩雷了,只是不明白艾莉做了什么,让他们反应如此复杂和强烈。
房间中一时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儿,金袍老者开口了。他威严地问道:“你认识艾莉?”
李晨仿佛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认识她,我只是听说,听说有这么个人……”
弗里达玩味地打量着李晨,轻吐出一个字——“人?”
金袍老者抬手示意弗里达噤声,换了个说法,再次问道:“你从哪里听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