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
郓哥和郓大娘还有其余几个婶子将饼子做完后,便到各个分店帮忙售卖去了。
这武家小院现在就剩潘金莲和武植。
武植喝过药后,正在二楼睡觉休息,潘金莲则在一楼收拾整理。
这时,院门外响起敲门声。
潘金莲放下手中的活计,前去开门。
开门一看,却是斜对面开茶铺的王婆,正笑吟吟站在门外。
“武大娘子,近日怎地不见你出门?我那茶铺新进了好些茶叶,想着拿一些给你泡茶喝,你不介意我这婆子忽然来串门吧。”
说话间,她将一块茶饼递到潘金莲手上。
“王干娘有心,奴家怎会介意,这厢谢过您了。”
潘金莲虽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茶饼,礼貌回了一句,转而想道:
“这王干娘倒是友好,自己与大郎新搬来不久,与她还不甚熟悉,仅仅有过几面之缘,她也有心来送礼串门。
倒是我们夫妇二人近段时间忙碌,还未曾去她的茶铺帮衬过她几次。等大郎病好后,需得拉他去和左邻右舍串串门,照个脸熟,日后才能和睦。”
这般想着,潘金莲侧开身子,露出笑脸说道:
“干娘快请进来歇歇,喝杯茶水。”
王婆笑脸呵呵,点着头走了进来,“那就打搅武大娘子了!”
进了屋子,王婆暗暗环视一圈,瞳孔微缩,心道:
“这武大倒是有些本事,家具一一齐备不说,这雌儿身上穿的是绸缎,头上簪着的是珠钗,腕儿上带的是翡翠,脚下踩着的是锦履靴,一个卖饼的,倒真是舍得为这雌儿花钱哩。
不过这般看来,那武大倒是知道自己身矮貌丑,得用银钱留住这美娇娘。呵呵呵……
想不到这厮卖个饼子都能这般富裕,当真人不可貌相。不过即便如此,这武植现在的身家照着西门大官人,可还是差太多了。”
王婆心中所想,面上不露一丝,一脸和气笑着坐在凳子上。
潘金莲给王婆倒了杯茶,在其身边坐下。
“咦,武大娘子,你家大郎呢?今日我未曾见他出门!往日这个时间,他应该去饼店照看生意才对。”王婆喝了口水,漫不经心问道。
潘金莲神色一黯:“我家大郎昨日突染风寒,患了急症,方才喝下药汤不久,正在楼上休息。”
王婆闻言,目露恍然说道。
“哎呦,最近秋冬换季,确实应该注意身子,多穿些衣服。”
潘金莲颔首回道:
“是啊,这天好似越来越凉了,较之往年提前了许多,今年怕是有大寒!奴家需得提前为大郎缝好过冬衣物才是。”
王婆眉头微皱,暗道:“这雌儿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我这婆子面前装贤良?”
她面上不露,笑了笑,赞道:
“武大娘子当真贤良淑慧,武大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
“大郎能有娘子这体己人作陪,当真好福气哩。哪像老婆子我,一人孤零零的,近日来总感觉身子不适,十病九痛,怕是有些山高水低了!”
潘金莲闻言微惊。
“王干娘怎地这般说?奴家观你面色无病无害,怎地会山高水低,干娘切莫多虑了。”
王婆摆了摆手,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武大娘子当真心善。可这病往往是由内及外,常人如何能随便看出,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最清楚!
哎……
实不相瞒,今日前来串门,一是送你们夫妇一些茶饼,二是想来借你家的日历黄本一观,烦请借与老婆子我看一看,老婆子我呀,要选个裁衣良日。”
潘金莲疑惑问道:“选个裁衣良日?干娘要裁什么衣裳,需得用日历黄本选日子?”
王婆呵呵一笑,回道:
“害,娘子不知,选日裁衣,自然是裁那送终衣物。
也是老婆子时运周转,近日遇到个大财主听见老婆子的这番唠叨后,便心善布施了一套好衣料给我,是匹价格不菲的绫罗绸缎,当真是心善的好人咧。
但我去找别的裁缝做工,可没想他们推三阻四,一来他们嫌老婆子给的工钱低,二来嫌弃送终衣服晦气,没人接老婆子我这活计。
老婆子我开了家不温不火的茶铺,勉强温饱,有甚大钱请来手巧不嫌弃做寿衣的裁缝?
所以老婆子便想着自己现在手脚还算利索,自己做了便是,省得里外里麻烦别人。这不,今日上门借你家日历黄本一用。”
说完,王婆神情黯然,垂下头来,止不住唉声叹气。
潘金莲闻言,小嘴微张,心中忍不住可怜起这隔壁邻居,她沉吟片刻后,说道:
“原来如此。王干娘倘若不嫌弃奴家手工粗陋,可将衣料送来我处,我日常抽出空闲为干娘缝制。”
王婆目光一亮,连声道:
“唉哟,武大娘子当真心地善良哩。你家大郎身上的衣服就是你做的吧,我见过,合身得体,针脚细密,娘子当真是有一双巧手,做得一手好针线,老婆子我又怎会嫌弃?”
潘金莲谦虚一笑,脸蛋儿微红,见人夸自己手工好,心中难免欢喜。
“既如此,干娘将衣料送来我处,然后你在日历黄本上选好日子,我择日为您量身缝制便是。”
王婆摇了摇头。
“武大娘子有心了,可这临终寿衣,这……这怎能在你家为我缝制?忒不吉利,也晦气,你家大郎知道后,怕是不愿!要是因此他与你闹将起来,老婆子岂不愧疚得紧?”
“什么,还有这种风理习俗?”潘金莲闻言一怔。
王婆笑道:“武大娘子还年轻,对世俗风规有些不了解也属正常。”
潘金莲眉头微蹙,问道:“那如何是好?”
“害,这还不好办么?你去我家茶铺帮我缝制即可,这样老身一来能照顾茶铺,二来也能给娘子端些酒水茶食当做感谢,这岂不两全!?”王婆呵呵笑道。
潘金莲抿了抿唇,摇头道:
“王干娘,近日恐怕不成,我家大郎患病,我需得在他身边伺候,半步离开不得!”
闻言,王婆心道:
“今日凑巧那武大患病,怕是诱不出这雌儿上门,也罢,好饭不怕晚,也正好吊着那西门庆几天,让他心痒,我才好多落些他的钱财。”
念及此处,她笑道:
“害,娘子说得是,老婆子我也不急这几日,好日子多得是,你且先将日历黄本借我,我回去选好日子,自己先缝制就是。”
潘金莲点了点头,“只能先如此了!”
说完,她起身上楼拿了日历黄本下来,交给王婆。
王婆拿了日历黄本,也没再多待,告谢几句后离去……
……
且说这王婆回到茶铺后,走进后面的一间屋子。
西门庆早在屋子等得心痒难耐,见只有王婆一人进来,赶忙问道:
“干娘,那个娘子怎么没跟你一起上门?不是说好你去请她上门为你缝制送终衣服么?”
“不巧,她家大郎患病需要人照顾,她不好撇下夫郎出门!”王婆解释道。
西门庆一拍手,叹了句:哎呀可惜。
王婆笑道:
“大官人,有道是:好饭不怕晚,好话不嫌慢。我方才上门已经和那雌儿说好,她愿意上门为我缝制寿衣。
届时你以布施我衣料的财主身份登门,我介绍你们认识,我在旁赞你心善且富,然后她见您潘驴邓小闲皆有些的家世姿容,一来二去后定倾心于你,你且等着好事来临就是。
你只需切记,一切不可着急,需得她自身愿意才可,不然闹出动静,便是大官人你在衙门只手遮天,也压不住汹涌民声。”
西门庆面露自信,答道:
“干娘放心,凭我的家世才貌,定叫她自愿倾心于我,你只需牵线搭桥即可,接下来的事你且瞧好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