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大见张胜带着几个喽啰闯进来,先是一惊,随即眉头皱起,沉声斥道:
“好你个张胜,忒没眼力见儿,有甚鸟事来打扰我,没看见我和大官人在吃酒议事吗?滚出去!”
谢希大被扰了雅兴,心里大为光火。
张胜一伙泼皮见到西门庆也在,立刻朝他磕了几个头,问候道。
“大官人好!”
“大官人好!”
这西门庆可是阳谷县有名的大财主,在阳谷县可以说是黑白通吃的大人物。
就连阳谷县的县令都和他交情匪浅。
张胜这伙人也是难得一见。
西门庆端起一杯酒喝下,略微点头回应,颇有些兴趣看着眼前这一幕。
张胜给西门庆磕头问候完后,立刻朝谢希大哭诉道:
“谢老大,小的们在那葫芦巷被人欺辱殴打了,还请谢老大为小的们做主啊。”
闻言,谢希大眉头愈发拧起。
“葫芦巷,那不是县城西边花臂膀——陆小乙的地盘吗,你这贼厮好生不懂事,是不是又到那边去偷鸡摸狗,被人抓住把柄教训了,现在还有脸来找我出头。”
这阳谷县有两大泼皮团伙,分别占了县城东西两面地盘。
县城东是以镇阳大虫——谢希大为首。
县城西则是以花臂膀——陆小乙为首。
这两伙泼皮日常游手好闲、四处游荡,有时充当某位东家雇佣,当打手替东家催账收租,有时向一些没有背景的商贩收取保护费牟利。
张胜听见谢希大误会了,连忙解释起来。
当下将自己在葫芦巷被武植一人打翻的事儿的说出来。
最后还不忘添油加醋说了一句。
“小的说了是跟在谢老大背后做事的,可没曾想那三寸丁好生不省事,说谢老大您不过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泼皮无赖,有什么脸面!?
还称什么镇阳大虫,叫绕屎苍蝇还差不多!他敢来找回场子,定打得你狗吃屎。”
谢希大听完,一拍桌子,怒道:
“好好好,竟有人敢辱骂到老子头上!三寸丁,可是那个挑担走街串巷卖炊饼的武大郎?”
“正是那厮!那厮初到阳谷县不久,往日不显山不露水,显得软弱好欺,没成想他竟会几招三脚猫武艺,小的七人这才不敌。”张胜连连点头道。
谢希大闻言,有些了然,原来是练家子,难怪这张胜一伙不敌。
不过那武大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敢当着自己小弟逞口舌之利,说自己是什么绕屎苍蝇。
这口恶气可不能不出。
自己肯定要去和他计较一番,不然自己这阳谷县——镇阳大虫的脸面往哪儿放。
“原来是那厮不懂事来找你们讨钱不成出手伤人,我定不会轻饶他,你们且出去等着,不要误了我和大官人今日的酒兴,改日给你们出头就是了,先出去吧。”
“是,是,是。”张胜一伙人见告状成功,得了谢希大的应允,均是喜不自胜,拜谢几声后,这才出了厢房。
谢希大呵呵一笑,让歌伎再次弹唱,又给西门庆倒了杯酒,“小的不成器,让哥哥见笑了。”
西门庆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谢希大见状,连忙赔笑再次将酒杯满上,今日他宴请西门庆,就是想要在西门庆手上多拿些收债业务。
最近他在烟花楼相中了一个小妓,正在弄钱为她赎身。
所以今日才在狮子楼宴请西门庆,希望自己这个结拜哥哥多多关照些。
西门庆在阳谷县不但几乎垄断了药材生意,而且大放官吏债、平民债。简单来说就是开药铺的外加放高利贷。
这放高利贷,收逾期债时就需要谢希大这种泼皮出马了。
两人一边谈业务,一边继续喝酒听曲,着实十分畅快。
……
武植挑着炊饼担子沿街叫卖了约莫一个时辰,将剩下的炊饼卖完后,正准备回家,路过县城西街的首饰铺时,停下了脚步。
自己和潘金莲成亲仓促,除了一文钱彩礼,还没给她置办过什么东西呢。
这么娇美的老婆,必须要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也不是以前那个木讷不懂风情的武大郎了。
哄女人开心的门道还是知道一些的。
简而言之就六个字:送送送,花花花!
花38.8w订购的二十九岁大龄粗糠都给配了五金,这花一文钱取的一手娇妻怎么能委屈了她。
这般想着,武植抬腿走进了首饰铺,选了两支簪子,一支是翠玉的,一支是象牙的。
然后又选了一对做工精巧的金耳环。
一共花了六两银子。
拿好首饰,武植这才心满意足出了首饰铺,朝家里走去。
正沿路回家,路过县里有名的济世医馆时,忽然被医馆内一个踉跄而出的身影给撞了个满怀。
却是一个猎户打扮的少女被医馆内小厮推搡而出,脚步不稳下才撞到路过的武植。
“大夫,求求你了,我弟弟腹中剧痛难耐,求求你出诊去看看吧。”这猎户打扮的少女,也顾不得撞到了武植,赶忙朝济世医馆内的郎中祈求道。
“世所少见,有谁会拿野猪肉来请大夫出诊的,去去去,别在这碍眼。”济世医馆的一个小厮摆手驱赶,满脸厌嫌。
武植双腿有力,被撞后身子纹风不动,扶住这少女后,这才看清这少女背着一个箩筐,箩筐上还有一条黑黝黝的野猪后腿,散发出阵阵腥臊气味。
“大夫,求求你了!”猎户少女跪在医馆前,放声哀求。
“滚滚滚,我们这开的是医馆,不是善堂,没银子来找什么大夫!?赶紧拿你的野猪腿离远些,莫要误了其他病人!”
小厮用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风,十分不耐这股野猪肉的腥臊味。
武植听完这番话,对事情缘由听出了个大概。
看来是这猎户少女进城寻医,但身上并无钱财,只能拿野猪肉来抵钱,希望能请大夫前去家中看病。
只是这济世医馆的大夫不愿。
这也不怪济世医馆的大夫不愿,这野猪肉味道腥臊得紧,就算加葱姜蒜熬煮去腥,做成菜品后依旧难以下咽。
阳谷县县城内人几乎没人吃这种肉食,也就是些贫苦百姓肚子实在没油水时才会食用这野猪肉。
所以这野猪肉在条件不错的民众看来贱如泥土,甚至还不如泥土,至少泥土不会腐烂变臭。
猎户少女见请医无望,想到自己弟弟在家中疼得死去活来,眼中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一脸绝望。
正在这时,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你这野猪肉怎么卖?”
猎户少女闻言,立刻转头看去,却是一个身材矮短的挑担郎出言相询,立刻回道:
“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