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了!通了!”
地道那头,燕军工兵嗓子眼里刚挤出点狂喜的音儿,还没传开,顶上的土层“轰隆”一下就塌了!
不是镐头刨的,是整块往下掉!
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出现在油灯那点儿可怜的光晕里,一股子又湿又冷的风灌进来。
“冲!”那队正眼珠子都红了,抡着环首刀就想第一个爬上去。
可上面等着他们的,不是雍城守军的刀枪,是一股子根本扛不住的大水!
“哗——轰隆隆!”
简直跟天河开了口子似的,冰凉的水,裹着泥沙,用一种让人绝望的速度和力道,从那洞口死命往下灌!
那不是下雨,是瓢泼!是天塌了往里倒水!
“啊!”
头几个往上钻的燕军兵卒,脑子都来不及转,就被那水压硬生生砸回地道里,撞在后面人身上,“咔嚓”的骨头碎裂声混在哗哗的水声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窄小的地道,眨眼间就成了黄泉路。水流冲得人站都站不住,卷着人、土、石头、断掉的家伙什,在地道里横冲直撞。
“水!哪来的水!老天爷!”
“救命!救——咕嘟……”
“咳咳……眼睛!辣死我了!”
水里好像还掺了别的东西,呛得人喘不上气,沾到眼睛跟刀割一样疼。燕军兵卒被冲得七零八落,手脚乱刨,很快就被又冷又浑的水给吞了。油灯噗噗几下就灭了,地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临死前的惨叫和呛水声响成一片。
地道口子上面不远。
张宇放下对讲机,看着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大帆布水袋飞快地瘪下去,连着的粗管子还在“嗡嗡”地抖,把冰凉的河水通过潜水泵,一股脑儿压进那个刚被他叫人用铁钎子捅开的窟窿里。
旁边,陈虎和猴子死死按着水管,那玩意儿跟活了似的,一个劲儿想蹦。石磊拎着最后一个备用水袋,眼不错地盯着。
他们身后,是个临时挖出来的大土坑,里面灌满了水,几台潜水泵正玩命地抽。
“将军!灌得差不多了!”张宇扯着嗓子朝城楼那边喊。
几乎就在他喊声落下的瞬间,姜雪晴那带着寒意的声音传遍了东门内侧:“动手!”
“杀啊!”
埋伏在周围屋子里、临时挖的坑道里的雍城精兵,嗷嗷叫着,从藏身处扑了出来,直冲那个还在往外冒浑水和人影的地道口!
长矛跟扎鱼似的,噗噗往水里捅!
滚木石头不要钱地往下砸,砸得水花泥浆乱飞,也砸得下面惨叫连连!
两缸早就调好的水泥稀浆,被几个士兵抬到洞口,“哗啦”一下,跟倒垃圾似的全倒了下去!
那些命大没被淹死,刚扒着洞口想爬出来的燕军兵卒,劈头盖脸被糊了一身黏糊糊的灰浆,挣扎了两下就往下沉。
能冲出地道口的燕军,拢共没几个,还个个冻得打哆嗦,眼睛红肿,呛得半死不活,脚跟还没站稳,就被饿狼一样的雍城士兵给围了。
这哪是打仗,纯粹是收拾烂摊子。
林子豪冲在最前头,手里那把大刀抡圆了,跟砍柴似的。他瞅见一个穿着皮甲、看打扮像个官儿的燕军被水冲到洞口边,正晃晃悠悠想站起来。
“给俺躺下吧!”林子豪吼了一嗓子,刀都不要了,饿虎扑食一样冲过去,蒲扇大的巴掌直接摁住那家伙的脑袋,狠狠往泥水里一掼!
几个亲兵立马扑上去,三下五除二,把那呛得直翻白眼的军官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城外,燕军大营。
韩厉站在高台上,耳朵支棱着。
地道那边先是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动,然后是无数凄厉的惨叫,可那惨叫声很快就弱了下去,最后一点动静都没了。
接着,雍城城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和欢呼声。
完了!
韩厉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褪干净了,身子晃了晃,扶着旁边的柱子才没倒下。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他压上全部希望的地道奇袭,彻底砸了!而且砸得这么快,这么邪门!
那闷响是啥?地道塌了?可塌了哪来那么多水?雍城城里哪来那么大的水能瞬间灌满地道?
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冻得他心脏都抽抽。
雍城,东门。
厮杀已经停了。地道口像个咧开的丑陋伤疤,还在往外渗着浑浊的泥浆,里面混着兵器碎片、烂布条,还有些分不清是啥的玩意儿。空气里血腥味、土腥味,还有股怪怪的呛人味儿混在一起,闻着让人犯恶心。
雍城士兵们在打扫战场,不少人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不敢相信。
“赢了!俺们守住了!”
“燕军的地道被咱们破了!”
“张先生那是真神仙下凡!天降大水啊!”
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把这些天憋着的恐惧和压抑都喊了出来。这是继水泥墙之后,又一次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胜利!
姜雪晴走到被押过来的燕军指挥官面前。那家伙一身泥浆,像个泥猴,眼神里除了惊恐,更多的是茫然。
“说吧,韩厉还有什么招?”姜雪晴的声音听不出温度。
那军官嘴唇哆嗦着,像是还没从刚才那场水灾里缓过劲儿来:“水……哪来的水……不可能的……”
“问你话呢!”姜雪晴旁边的亲兵拿刀鞘狠狠砸了他腿弯一下。
军官“嗷”一嗓子,瘫在地上,彻底垮了:“没……没了……地道是最后的指望了……将军说,只要挖通东门这段,就能……”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闭嘴,脸上闪过一丝懊悔。
姜雪晴捕捉到了关键:“为什么是东门这段?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土层有问题?”
军官脸色惨白,眼神飘忽不定:“俺……俺不知道……是……是上面传下来的密令,说这里……这里有旧的夯土层,好挖……”
“旧的夯土层?”姜雪晴眉头蹙得更紧,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同样神色凝重的张宇。
雍城的城墙修修补补多少年了,那段什么结构她心里有数,东门这边根本没什么特殊的“旧夯土层”。
除非……
一个念头,几乎同时出现在两人心头。
燕军费这么大劲,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非要从东门底下钻,真的是因为什么狗屁“旧夯土层”?还是说,他们通过别的路子,提前知道了这底下……有点别的名堂?
这被俘军官无意中漏出来的话,像块石头丢进水里,在两人心里砸开了圈圈涟漪。地道战胜利的喜悦还没散去,好像又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