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说他签了保密协议,有些事没有办法解释,但是让我相信他,而且马上要走,所以让我就当做没看见他就好……”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猜测道:
“所以我在想,五十岚他是不是瞒着我们进了某个部门,然后,接到了什么需要隐藏身份的任务……”
降谷零陷入沉默。
他直觉hiro说的是对的。
因为他也在昨天到警察厅和上司谈话后,收到了类似的任务安排。但是他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任务,只是被通知他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和身边的朋友道别,接下来他们就可能会接手处理他的个人信息关系了……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同期的挚友们开口说这件事情,更没有想好如何跟等着自己求婚的五十岚守说自己即将离开,自己说好的事情,有可能将要无限期的推迟。
他脑子有些乱,一下子想到小未婚夫重伤濒死的画面,一下子想到如果自己某天殉职他收到噩耗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下子又跳到hiro为这么猜是不是因为警视厅公安部也给了他类似的任务,一下子又是他们六个人在警校大门口捧着毕业证书合影……
“哈?就算是秘密任务也不至于一声不吭的就闹失……”
松田阵平暴躁的话语都被萩原捂在了嘴里,没能说出口。他看着自家幼驯染呲着牙一副要他“嘘”的样子,“嘁”了一声闭嘴了。
好吧好吧……他让金毛混蛋自己安静会儿……
“不过,小降谷,你去他宿舍看过吗?按照五十岚酱的性格,他如果真的接到任务,不能明说也应该会留下一些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降谷零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
不出半个小时,降谷零已经站在修明的宿舍门前。
四人从宿管阿姨那里拿来的备用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某种冰冷的预感突然攫住他的心脏——就像半个月前那个雨夜,他隔着靶场玻璃看见五十岚守独自加训到凌晨,射击声里带着罕见的焦躁。
门开了,阳光从窗帘缝隙斜切而入。
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干净得像从来没有人住过,只剩一个鼓囊囊的登山包歪在床脚,活像只被遗弃在站台的行李箱。那些总被松田吐槽";幼稚";的毛绒玩偶们挤在透明收纳袋里,暹罗猫紫色的宝石眼睛反射着冷光,仿佛在无声质问来人。
";这样一来,岂不是相当于他什么都没带走了吗……";
降谷零用脚尖拨开空荡荡的抽屉,突然被书桌侧面破口的刺痛眼睛。
那是鬼冢教官事件后,五十岚守教授他们五个人如何投掷飞镖时,萩原偷偷摸摸用大飞针打歪的。
当时守直接气得炸毛,给他们一人一兜牙签勒令他们不许再破坏他的宿舍,还说在确保精度和准度达标之前,不允许使用牙签之外的任何东西:";现在!都给我回你们自己的宿舍去练习!";
降谷零忍不住再次打开了手机的邮箱。
守的最后一条消息记录停留在一号夜里22:47分,他发给降谷零最后的消息是[今晚的月色真美],配图一只暖黄灯光下的右手,中指上的银戒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他们当时在居酒屋,所以自己回了张松田摔成狗啃泥的抓拍照,附带文字:明天见,给你看更有趣的东西。
已读未回。
当时他以为,守把平时用钛钢项链戴在脖子上的戒指戴上拍给他看,是在表达思念,顺便提醒自己毕业的时间到了,允诺他的求婚要赶紧提上日程……
现在想来,这会不会就是某种提示?
看起来像是户外的环境,或许……是在阳台上?不,不对,这个灯光不是阳台……
降谷零突然掉头狂奔起来,制服下摆卷起十月冰凉的风。
“我要去一趟五十岚宅!”
“等等、zero……”
诸伏景光的话还没说完,降谷零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
降谷零再次穿过五十岚宅里粉蓝紫渐变的无尽夏花海,却再没有分给那梦幻花园与凉亭半点目光。他掏出那枚小未婚夫郑重交给自己保管的备用钥匙,几乎是颤抖的手插进了锁孔。
他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门开了。
六双拖鞋仍保持着上次聚会时的模样——自己送的那双白色毛绒绒拖鞋被特意摆在正中间,就像主人只是临时出门买酱油。
";守!";
降谷零的喊声在空荡荡的客厅激起回音,屋内静得可怕,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神经上。
客厅里,茶几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卡布奇诺咖啡,已经冷透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守最讨厌咖啡放凉,他说那味道像";被遗忘的承诺";。
";五十岚守?";
降谷零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有回应。
他推开卧室门,床铺整齐得像是没人用过,但床头柜上的相框不见了——那里原本放着他们六人在樱花树下的合影。衣柜门半开着,几件常穿的衣服不见了,但警校制服还好好地挂着,仿佛在嘲弄他的慌乱。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松田阵平。
";出入记录查过了,没有。"; 松田的声音罕见地严肃,";但档案室那边有点问题——五十岚的档案被加密了,权限不够。";
降谷零的指尖发冷:";什么意思?";
";意思是,";萩原的声音插了进来,";要么他背景深得吓人,要么……";
";要么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他。"; 诸伏景光在旁边补充。
降谷零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里有一张被撕碎的便签纸,只剩下一角还粘在桌面。他小心翼翼地揭下来,上面是熟悉的笔迹,只写了半句话:
【别找我,这是为你们好——】
剩下的部分被粗暴地撕掉了,边缘参差不齐,像是匆忙间留下的。
降谷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Zero?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诸伏景光的声音变得焦急。
降谷零缓缓松开攥得发疼的手掌,碎纸片飘落在地上。
";查。";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动用一切关系,翻遍整个东京——我一定要找到他。";
窗外,风卷着绣球花瓣掠过庭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
*
第四天清晨,当降谷零把[失踪者申报书]拍在接待台时,新来的巡查哆嗦着后退半步。
这位警校首席此刻眼底布满血丝,像头被激怒的猛虎:";姓名五十岚守,男,22岁,身高170cm……";
";这位先生,我们知道您着急……";
老刑警递来的咖啡被猛地推开,褐色液体溅在寻人启事上,晕开了五十岚守的笑容。
松田突然从后面勒住降谷零的脖子,力道大得像是要谋杀挚友:";金发大老师,袭警会被停职的。";
萩原趁机抽走他攥得发皱的档案袋,露出底下被指甲掐出月牙痕的掌心:";小降谷,你该看看这个——";
从五十岚宿舍垃圾桶翻出的碎纸片上,隐约能拼出";黑衣";";灭口";";保护";几个词。
雨又下了起来,重重砸在警视厅的玻璃窗上……
*
一个月后的雨夜,终于有机会暂时离开封闭卧底训练的降谷零将摩托车停在巷口。
雨水顺着他的金发滴落,打湿手中刚收到的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摞他们五人的照片:其中一张降谷零站在警校樱花雨中的远景侧影相片,背后还用钢笔写着:";我的太阳";。
这个文件袋是他今天刚刚从邮局截获的。从警察学校邮往杯户町的某高级公寓,寄信人和收信人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名。
他顺便根据邮局附近的监控,找到了五十岚守一个月前的某几段行踪,确认了他最后失踪的日期是10月7号,在东京湾的某个港口。
码头货轮的24小时便利店店员还记得五十岚守,因为他的眼睛很特别,而且一周内出现了两次。
";混蛋!"; 他拳头砸在墙上,指节泛白。雨水和温热的液体一起滑过脸颊。
";说什么明天告诉我……其实早就计划好要消失了吧?";
警察厅的培训让他学会了很多——比如,如何彻底抹去一个人的痕迹。但此刻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这样至少还能相信守只是去执行某个秘密任务,而不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加密频道里,松田发来的消息简洁有力:";老地方见。有新线索。";
当四个人时隔一月再度聚首,松田带来的是一卷被修复的监控录像。画面里,五十岚守被三个黑衣人围堵在小巷。
";时间是他';失踪';的前三天,我们还在警察学校。"; 诸伏景光轻轻的说。
降谷零盯着屏幕上格斗时的利落身手,突然想起毕业前夕的夜晚,他们拥吻时,守身上那些新增的淤青。
守所谓";老熟人";,是这种存在吗?
";辛苦大家了。我们继续分头查。";
他声音沙哑,将照片小心收进贴近心口的暗袋。窗外,东京的霓虹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血色。
无论自己的小未婚夫在守护什么,这次轮到他们来守护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