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皇帝之二
诗韵悼贤:《吊白居易》赏析
吊白居易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
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
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
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吊白居易》是唐宣宗李忱饱含深情,为深切哀悼诗坛巨匠白居易而精心创作的一首悼亡诗。此诗宛如一座情感与赞誉交织的丰碑,不仅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李忱对白居易的敬重与深切怀念,更是从诸多侧面折射出白居易在文学领域所取得的登峰造极的成就,以及其作品那震撼人心、无远弗届的广泛影响力。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首联以精妙绝伦的比喻起笔,“缀玉联珠”这一形象的表述,将白居易的诗文比作由颗颗珍珠、块块美玉精心串联而成的绝世珍宝,其光彩夺目、价值连城不言而喻。此比喻高度凝练且生动形象地概括了白居易长达六十年笔耕不辍的辉煌创作生涯,六十载的时光里,他如一位不知疲倦的艺术工匠,用文字精心雕琢出一篇篇脍炙人口的佳作。而“诗仙”这一称谓,在中国文学史上向来是对顶级诗人的至高赞誉,李忱在此毫不吝啬地将其赠予白居易,足见他对白居易文学造诣的由衷钦佩与推崇备至。然而,“谁教冥路作诗仙”一句,笔锋陡然一转,流露出无尽的哀伤与惋惜,仿佛在质问命运为何如此残酷,要将这位诗坛巨星早早地引入冥路,让世间从此失去了一位伟大的诗人,这份痛惜之情,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读者的心灵。
“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颔联别出心裁,巧妙地运用“浮云不系”和“造化无为”两个富有深意的意象,为我们勾勒出白居易跌宕起伏却又豁达洒脱的一生。“浮云不系”象征着白居易一生漂泊,居无定所,仿佛无根的浮云,在尘世的风雨中四处飘荡,历经了人生的种种起伏与波折。然而,尽管命运多舛,他的诗名却如天地间自然生成一般,声名远扬,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束缚。“造化无为”则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天成的意味,暗示着白居易的文学成就乃是上天赋予的才华与他自身努力相结合的必然结果。更为精妙的是,诗人在这两句诗中巧妙地嵌入了白居易的名“居易”和字“乐天”,既自然流畅,又不着痕迹,在赞美白居易一生豁达自在、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的同时,也展现出李忱深厚的文学功底和独特的匠心。
“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颈联以极具画面感的描写,生动地展现了白居易作品的广泛传播和深远影响。“童子”,代表着年幼的一代,他们天真无邪,却能熟练地吟诵《长恨歌》;“胡儿”,则指代遥远地域的少数民族,即便身处文化差异巨大的他乡,也能传唱《琵琶行》。这一老一少、一中一外的鲜明对比,跨越了年龄、阶层和地域的界限,淋漓尽致地体现出白居易作品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无论是繁华的中原都市,还是偏远的边疆地区,无论是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还是懵懂无知的孩童,都被他的作品深深吸引,为之陶醉。这两句诗犹如一幅宏大的文化传播画卷,将白居易作品在当时社会各个角落广泛流传的盛况清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也从侧面有力地反映出其作品在不同阶层和地域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力。
“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尾联以深情的笔触总结全篇,将唐宣宗对白居易的深切怀念之情推向了高潮。白居易的诗作早已声名远播,传遍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经典,每一个行人都能随口吟诵他的诗句。然而,对于李忱来说,每一次听闻白居易的诗作,每一次想起这位已逝的诗坛挚友,心中便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悲怆之情。这种情感,不仅仅是对一位杰出诗人的缅怀,更是对一段美好文学时代的追思。李忱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却能对一位诗人怀有如此深厚的感情,足见白居易的文学成就和人格魅力对他的影响之深。
从整体上看,这首诗是唐宣宗李忱对白居易的一次深情告白,字里行间满溢着敬重、惋惜与怀念之情。诗中运用了丰富多样的意象,如“浮云”“造化”等,为诗歌增添了深邃的意境;同时巧妙运用修辞,如比喻、镶嵌等,不仅高度评价了白居易的文学成就,还通过对其作品广泛传播的生动描绘,充分展现了白居易在文学史上不可撼动的重要地位。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在古代封建社会,身为皇帝的唐宣宗能为一位诗人专门创作悼亡诗,这一行为极为罕见,堪称文坛佳话。这一举措不仅体现了李忱对文学的热爱与尊重,更从侧面彰显出白居易的文学成就和独特的人格魅力,早已超越了普通文人的范畴,对后世产生了深远而持久的影响。《吊白居易》这首诗,宛如一座跨越时空的桥梁,连接着两位伟大的灵魂,也让后人得以透过它,领略到白居易文学世界的博大精深,以及他在当时社会所引发的强烈共鸣与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