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深秋,佩倩霍攥着发烫的";大哥大";站在清岩会所雕花铁门前,指节被夜露浸得发白。霓虹灯在雨后的柏油路上投下斑斓水渍,她望着妹妹佩倩倩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旋转玻璃门内,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她吞下的半瓶安眠药在胃里翻涌。
";姐,你何苦呢?";薛盟倚着摩托车,牛仔夹克沾着汽修厂的油渍。他接过佩倩霍递来的黑色公文包,拉链缝隙里露出半截镀金手枪的轮廓。
佩倩霍的珍珠耳坠在夜风里摇晃:";阿盟,倩倩若问起……就说我去香港看货。";她忽然抓住青年的手腕,蔻丹指甲几乎掐进皮肉,";记住,每天六点给她打电话,必须用这台电话。";
薛盟望着比砖头还沉的摩托罗拉";大砖头";,哭笑不得:";霍姐,这玩意的天线都能当防身武器了。";但他还是郑重收进工具包,金属外壳撞得扳手叮当作响。佩倩霍最后看了眼镜中映出的会所霓虹,转身钻进接应的皇冠轿车。后视镜里,薛盟看见她摘下假发套,露出左耳后狰狞的刀疤。
会所顶楼包厢,唐真照旧缺席董事会。佩倩倩在舞池中央旋身时,薛盟正把";大哥大";藏进公寓床底。他忽然想起霍姐临走前那句";防着杨家人";,后颈莫名窜起寒意。
震友前的奔驰防弹车在跨海大桥上抛锚时,仪表盘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这位财神爷扯开金丝领带,后座的佩倩霍留下的檀木箱正渗出淡淡血腥气。薛盟攥着方向盘,后视镜里震友前用镀金打火机点燃雪茄,火光照亮他左腕缠着的九龙戏珠刺青。
";阿盟,你姐姐……";财神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表情,";是条过江猛龙啊。";
公寓门锁转动的刹那,薛盟就意识到不对劲。母亲方霞辉的珍珠项链挂在玄关,旁边堆着印着";华阳集团";字样的礼品盒。客厅里,陈茗雪正往景德镇薄胎瓶里插山茶花,听见动静回头时,鬓角碎发扫过耳垂上米粒大的红痣。
";薛盟哥哥!";佩倩倩从阳台探出头,发梢滴着水珠。她只裹着浴巾,锁骨处有道新月形疤痕,";你妈妈说要给我找舞蹈老师呢。";
方霞辉端着碧螺春闯进来,翡翠镯子在薛盟眼前晃出虚影:";这么晚送哪门子货?那女孩又是怎么回事?";薛盟瞥见母亲裙摆下的淤青,那是父亲临终前用烟灰缸砸的。
";同居?还两个女孩?";方霞辉将茶盏摔得粉碎,飞溅的瓷片在薛盟手背划出血痕。陈茗雪缩在单人沙发里,膝盖顶着汤思涵的帆布包——那里头装着她们刚合伙倒卖的二十张外汇券。
";是同校亲戚借住。";薛盟扯过纱布裹伤,";妈,你忘记医生怎么说的?";他故意加重";医生";二字,果然方霞辉攥着速效救心丸的手抖了抖。窗外忽然传来摩托引擎轰鸣,震友前的保镖在楼下亮起远光灯。
佩倩倩赤足旋转着冲进来时,薛盟正用扳手撬开床板找私房钱。少女足尖点地时带起檀香,发间别着清岩会所的钻石胸针。";阿姨好。";她甜笑着递过礼品盒,方霞辉却盯着她耳后的纹身——那是和杨氏家徽如出一辙的曼陀罗。
";其实我姐姐,";佩倩倩突然扯下假发套,及腰黑发瀑布般散开,";是杨震友前的四姨太。";薛盟手中的";大哥大";哐当坠地,屏幕裂痕间映出少女狡黠的笑。方霞辉的翡翠镯撞在茶几上,震碎了汤思涵偷藏的外汇券。
神秘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方霞辉接起";大哥大";的瞬间,薛盟看见她瞳孔收缩成针尖。电话那头传来变声器的电子音:";薛工,韩主席说补习时间提前到明晚八点。";
佩倩倩在阳台上对着夜空吹口哨,震友前的保镖从对面天台举起望远镜。薛盟弯腰捡手机时,摸到公文包夹层里的手枪——霍姐临走前上了膛的。
";韩主席要见你。";方霞辉把薛盟推到镜子前,他脖颈的抓痕还渗着血,";穿体面些,别给你爸丢脸。";薛盟盯着母亲从保险柜取出的老照片,1983年的父亲穿着华阳集团工装,背后是未完工的跨海大桥。
清岩会所顶楼,唐真终于现身。他转动着鎏金打火机,火苗照亮佩倩倩锁骨处的疤痕:";杨老板要你姐姐留的货,该交货了。";薛盟攥紧";大哥大";,信号格在地下室跳动成危险的红色。
汤思涵突然冲进来,陈茗雪的外汇券在她掌心烧成灰烬。两个女孩厮打时撞翻了琉璃灯,震友前腕间的九龙刺青在火光中苏醒。薛盟听见自己骨骼生长的声响,那是父亲临终前注射的激素在血液里沸腾。
午夜钟声敲响时,薛盟站在跨海大桥旧址。他按下";大哥大";重拨键,听筒里传来霍姐最后的留言:";阿盟,记住你修的是桥,不是命。";海风卷起他牛仔夹克的下摆,露出腰间霍姐留下的镀金手枪。远处,韩主席的专车正驶过当年父亲坠亡的路段,车牌在月光下泛着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