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双眼无神的躺在床上,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流下。
李世民看在眼中,痛在心里:“观音婢,你别这样,朕最担心的便是你。”
“二郎,你实话告诉我,承乾还活着吗?”
李世民忙不迭的点头:“朕怎么会害了亲儿呢?别哭,快呼气。”
看着在自己胸口来回摩挲的大手,长孙强撑着身子靠在床边,眼睛直直盯着李世民。
“朝臣都要求严惩,朕实不忍心,辅机和正则在堂上为承乾求情,朕定会保住承乾的性命,观音婢,你相信朕。”
长孙嘴唇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缓缓闭上双眼,
“臣妾的心,死了,我的承乾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吗?”
“观音婢啊,你可怜可怜朕,千万别动气,来人,传太医,候在殿外。”
“他会怎么样?流放?幽禁?还是死?”
李世民紧握拳头,声音低沉:“朕不知,朕会尽力保全,朕打算将承乾流放黔州,否则群臣定然不肯罢休。”
长孙突然反手扣住李世民的腕骨,枯瘦的指甲陷进了皮肉,声音有些狰狞:“黔州?那可是瘴疠之地!他那般的腿,还能活吗?”
“观音婢!你别激动,听朕说......”见长孙喘息急促,李世民欲揽住对方肩头,却被一把推开。
长孙撑着坐直身子,面容惨白一片:“二郎是要他死?要剜我的心肝吗?”
李世民心如刀绞,突然抓起长孙颤抖的双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摸摸!这里淌着的血比黔州的瘴气更毒!
那孽障在东宫对朕动刀时,可曾想过他的阿娘会有多伤心吗?”
“我要见他...”长孙突然咳出声,指缝已渗出血色,“让承乾...咳咳...让承乾给阿娘梳最后一次头...”
话音未落,大团的血雾喷溅在李世民的脸上,身子缓缓栽倒在了李世民的怀中。
“来人!把秦浩绑来!把太医院全绑来!”李世民赤目欲裂,怀中的人轻得像片蝉翼。
一脚踹翻烛台,火苗舔舐着满地的刺绣,不消片刻,甄权便跑进寝宫,
满脸是血的李世民大喝快救人,甄权惊恐万分,觉得双腿像灌满了铅水,
强行挪到了床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颤颤巍巍将手搭在长孙的腕上,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脉搏。
“陛下,请将皇后娘娘摆成侧卧的姿势,臣要在人中、内关两处施针。”
一番忙碌,长孙虽未苏醒,呼吸渐渐平稳,李世民却心如刀绞。
“给朕查,到底是何人泄露的消息?”
刘瑾双膝跪地,声音颤抖:“陛下,自从陛下下旨不得有人打扰,皇后娘娘就好像猜到了什么,
老奴也是今日午后才从采买之人口中得知的消息,长安城中都在传太子谋反,可皇后从未问过老奴一句。”
“秦浩为何还没到?再派人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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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都督府,放下手中的文书,张亮伸了个懒腰后,坐在椅子上有些发呆。
魏王只是遥领相州大都督并未就任,自己才能得以施展抱负,只是确实劳累了些。
“诸位都处理得如何了?”
“回长史,诸案皆已审毕,唯有婢女玉儿一案,陛下竟亲自回复了臣,免了其罪,也算是救下了那婢女的一对足,
陛下真如长史所言,异常勤勉啊,这等小案居然能被陛下关注到,另外那海捕文书已全城张贴。”?
“回长史,司仓盗粟共三百斛,已追缴大部,所缺已令其补足,并进行了追罚,案件已由司马审定完毕。”
“回长史,今岁应点府兵一千二百人,已简六百七十人,余者乞限至十月具申。”
“回长史,数目已厘定,共有隐户三千。”
听到司马说到断婢足筋一事,张亮不禁联想到了太子,陛下或许只是因为婢女与太子同病相怜,才动了恻隐之心吧。
“好好好,竟陪着老夫熬到了这般时辰,辛苦诸位了。”
“长史不必见外,长史到相州不过三载,伺察善恶,发擿奸隐,方才有了如今的政治清明,河清海晏,下官们佩服之至啊!”
“是啊,长史名列凌烟,他日圣心眷顾,必如房杜二相,再入台阁。”
“哈哈哈,老夫不过是竭诚尽节?,以分君忧,都是臣的子本分。”
“长史勤恪,然政务非旦夕可竟,还是早点归歇,毋劳过甚啊,我等也告退了。”
跨进府门,张顗快步迎了上来:“父亲,为何这般时辰才回啊?”
张亮笑道:“我儿竟然还未歇息,可有何事?”
“父亲,您可知继母在做什么?”
张亮眉头轻皱:“什么事?”
“父亲啊,儿与您多次说过那歌童之事,父亲为何总是不当回事,
方才儿想去给父亲请安,见继母又与那歌童同处一室。”
张亮脸现不悦:“这般晚了,还要欣赏歌舞?”
“父亲自己去瞧瞧吧,唉。”
“为父知道了,你也早些歇息,你继母年岁轻些,喜爱玩乐,不可失了礼数,知道吗?”
“夫人,今日可还满意?”
“你这个坏心肝,说出这等不知羞的话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不过我喜欢得紧。”
“我得走了,天色已晚,老爷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张亮推门进屋,见到歌童正套着衣物,面现异色:“夫人在做什么?”
李氏笑道:“这歌儿新学的一种舞蹈,跳与我看,甚是优美。”
“这般晚了夫人还有如此雅兴?为夫可就惨了,下去吧。”
“老爷,哪里乏,妾身给你揉揉。”
张亮洗漱一番,解去外衣,刚一上榻,李氏像只小蛇缠了上来。
“我方才学了新的招式,老爷一定会喜欢。”
张亮未解其意,边享受着李氏的温柔,边用手轻抚李氏的长发。
浑身一个哆嗦,李氏扑在张亮怀中,“老爷,如何,喜欢吗?”
张亮叹道:“夫人真是个人间祸水,为夫怎能不爱呢?难为夫人为我做这般羞耻之事了,从何学来的?”
李氏犹豫一下,轻声开口:“方才那个歌童老爷觉得如何?”
张亮回想了一下:“长得倒是俊秀,像个女子。”
李氏小手揉搓着张亮的胸口,小声说道:“妾身方才与他行了鱼水之欢,是他教妾身的。”
张亮浑身一震,猛的坐直了身子:“夫人竟与他私通?”
李氏顿时不悦道:“老爷,妾身这个年纪,老爷又无法满足,
妾身照顾老爷的名声,才不顾身份,在这些贱籍的歌童之中寻些慰藉都不行吗?”
张亮嘴角扯了扯:“夫人,这......”
李氏转过身去,轻声抽泣起来:“老爷总是忙于公务,妾身独守空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岂不是要憋闷死吗?老爷一点都不怜惜妾身!”
张亮拉过李氏,抹去眼泪:“我倒不是怪罪,就是感觉心里有些别扭。”
“老爷啊,这有什么的,他不过就是府中的一个歌童,旁人又不晓得,这也是抬举他嘛。”
张亮看着李氏绝美的面容,点了点头:“你欢喜便成,方才很是舒爽,还能再施展一次吗?”
李氏咧开嘴角:“那有什么的,只要老爷喜欢,妾身什么都愿意做,不若将那歌童也收做义子,这样来去也方便些呀!”
“都依夫人,那便改叫张慎几吧,不过可不能怀了子嗣,否则这可不是小事。”
“老爷啊,你呀,什么都不懂,在长安之时那些贵妇之间早就流传开秦驸马创的法子了,妾身如何会不知晓呢?”
“那我就放心了,快来,让为夫再体验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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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浩闯进殿中,来到床前,见到长孙的面容,心中苦楚,想改的命都改不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陛下,您让看些,臣带了艾灸来,与针灸配合使用效果更佳。”
甄权在旁配合秦浩,看着顿觉新奇,只是场合不对,也不敢发问,只是眼睛盯着秦浩的动作。
秦浩看了眼甄权开的药方,想了想,加了味伍附子,让婢女按方熬药。
施了一套回阳九针,便静静站在一旁等待长孙醒转。
半刻钟后,李世民见长孙眼皮细微动了一下,连忙蹲在床前,轻声呼唤。
秦浩拉了拉甄权,甄权万分感激,二人退了出去。
“二郎,臣妾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我方才看到了父皇和母后在向臣妾招手了。”
李世民情绪难以控制,失声痛哭:“观音婢,都是朕的错,朕不该让你伤心,你说,朕都照做,别离开朕。”
长孙费力抽出手,压在李世民的手上:“二郎,臣妾知道你也难,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给承乾留条命吧,臣妾不想下去后见到他。”
“不会的,不会的,朕答应你,谁要反对朕就砍了他的脑袋,呜呜呜。”
长孙轻摇了下头:“二郎不可,众臣无错,错的是承乾,要好言相商,大唐要靠这些忠臣才会有盛世,可惜臣妾看不到那一天了。”
“不许说,不许说,啊啊啊,观音婢,你别说了,朕不想活了啊。”
“二郎,臣妾累了,很累很累,臣妾想睡一下。”
李世民惊慌站起身,跑到殿外,大声问道:“你说,为什么皇后要睡?”
秦浩叹道:“陛下,无事的,娘娘虚弱到了极点,需要休息。”
李世民放下心来,又匆匆跑回床前,轻声细语:“朕哄着你睡,朕给你唱个摇篮曲,朕唱得不好,不许笑朕。”
长孙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两串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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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将大事交由三省主持,并安排李泰处理地方一般性事务,衣不解带的陪了长孙五日,
见有了点起色,才依依不舍的回了两仪殿。
见到御案上的上表处死李元昌和侯君集的奏折,皆一一批复,
看到处置太子的奏折,叹了口气,思索着办法。
“高福,传秦浩照顾完皇后来两仪殿。”
次日早朝,宣布完赵节的处置,便要议李元昌与侯君集,
因之前李世民提过想赦免李元昌的话,众臣便直接火力全开。
上朝的李积率先开炮,“谋反大罪,天地不容,人臣切齿,律法威严,岂能容私......”
高士廉也出列开口:“陛下,若不严惩,难以平息众怒,震慑心怀不轨者......”
众臣也纷纷表达诛杀的意见,朝堂上全是一片喊杀之声。
李世民压了压手,站起身道:“朕前日梦见太上皇抱元昌于膝上嬉戏,握着朕的手说,你们兄弟要手足相亲,朕点头答应。
如今元昌犯下不赦之罪,朕亦痛心万分,元昌断无可恕,朕亦无可辩驳,削其爵位,赐其自尽,以全宗室体面。
然其子尚幼,送入?兴善寺出家为僧??,赎其父之罪,其妻没入掖庭,众卿便全了朕之手足之情吧?”
殿中一片默然,韦挺见状,朝李泰使了个眼色,李泰连忙出列:“臣赞同陛下所提,国法虽严,人情难绝。”
见无人出声,李世民点了点头:“青雀说得好,暂且退下。
侯君集自求死路,诸卿所奏朕亦赞同,将其斩首,悬于城楼示众三日,以威慑宵小,
其虽负于朕,然功过亦应分论,诚如佛家善恶业果不混,朕决定不撤其凌烟阁中画像,让后人评说,
朕先前去牢中探望,他苦求于朕留一子以续香火,想起当年战场上的一幕幕,朕心中万般难受,
便答应为其留一子继承血脉,但会监视其生活,终身不得为官,朕如此做已是仁至义尽!
诸卿,朕若族诛其家,他日还有谁愿再为朕开疆拓土?”
众臣见李世民提出条件,虽然不甚满意,但至少二人没有被赦,
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有些大臣还被一番话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魏征眉头紧皱,看了眼温彦博,见其摇头,房玄龄也低头不语,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向前跨出一步:“陛下,此二人既已了结,那太子乃是首恶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