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冰晶战甲在跃迁通道中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吴刚的暴食基因在血液里沸腾成暗红色的火。黑洞之眼的轮廓在前方显现——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体,而是一枚由凝固的时空编织成的巨茧,表面流淌着银河状的脉络,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令星辰战栗的引力波纹。
通道出口处漂浮着无数冰封的舰骸,这些星舰保持着逃离的姿势,却被永恒定格在死亡的瞬间。修隐的靴尖轻触一艘护卫舰的残骸,冰层下的尸体突然睁眼,瞳孔中跃动着初代菌丝的紫光。
“退后!”暴食基因抢先做出反应,修隐的右手不受控地轰出烈焰,将尸体连同步冰层蒸发成量子尘埃。他喘息着看向自己的手掌——吴刚的力量正在蚕食理性,那些火焰中隐约浮现出獠牙的虚影。
玛雅的主根触须从后方缠住他的腰,反噬者装甲的裂缝中渗出星核溶液:“你的基因链在暴走...必须立刻找到稳定锚点!”
修隐甩开触须,冰刃劈开前方挡路的舰骸。越是靠近黑洞之茧,他越能感受到某种熟悉的频率——那是林雪凰在星历零年哼唱的摇篮曲,此刻却扭曲成令人发狂的噪音。
穿过舰骸群后,他们踏入一条由骨骼铺就的甬道。这些骨骼不属于任何已知物种,每根骨头上都刻着迭代体的编号。修隐的靴底踩碎第七十二代的一截指骨时,整个甬道突然亮起幽蓝的磷火,照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息日志:
“第11代:黑洞之眼不是终点...是消化腔...”
“第38代:她在茧里...但已经不是母亲了...”
“第70代:不要相信感性人格的眼泪...”
玛雅的主根刺入墙面,读取到更深的加密数据:“这些迭代体...都是被林雪凰亲自抹杀的。”
修隐的冰刃突然震颤,暴食基因发出兴奋的嘶吼。甬道尽头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那是第三十代迭代体,他的身体被菌丝和冰晶撕扯成两半,左半身是腐烂的血肉,右半身是透明的冰雕。
“你们...也来喂茧吗?”他的声带像生锈的齿轮摩擦,手中握着一把由初代菌丝编织的镰刀,“我守在这里...吃了三十九个自己...”
镰刀劈来的瞬间,修隐的暴食基因彻底失控。他的左臂异化成獠牙巨爪,一口咬碎镰刀刃锋,菌丝碎片在口腔中爆发出腐坏的甜味。第三十代狂笑着扑来,冰晶化的右臂刺入修隐的腹部:“对!就是这样!吃掉我!完成循环!”
玛雅的反噬者装甲弹射出星核锁链,却穿透了三十代的身体——这个可悲的看守者早已量子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黑洞之茧的消化酶。
“他在引诱你吞噬自己!”玛雅的主根缠住修隐的脖颈向后拖拽,“这些残骸都带有基因回溯毒素!”
修隐的瞳孔在冰蓝与暗红间疯狂闪烁。理性与暴食在每一根神经里厮杀,他看见吴刚的虚影在意识深处翘着腿冷笑:“怕什么?老子连宇宙都敢吞!”
当修隐终于挣脱三十代的纠缠时,黑洞之茧的入口已在眼前。茧壳表面布满呼吸般的皱褶,渗出琥珀色的粘液。那些粘液中漂浮着记忆碎片——
林雪凰在实验室拥抱婴儿修隐的画面;
吴刚被注入暴食血清时撕心裂肺的哭嚎;
玛雅的原型体在培养舱中抓挠玻璃的手印...
“这是...”玛雅的主根触须突然痉挛,“我的初始记忆...为什么在这里?!”
修隐的冰刃刺入茧壳,暴食火焰顺着裂缝蔓延。茧壳剧烈收缩,喷出足以腐蚀维度的高温酸雾。在酸雾散尽的刹那,他们看到了茧房内部的真相——
无数根菌丝主根从茧房顶端垂下,连接着一具悬浮的棺椁。棺椁由《原初食谱》的书页熔铸而成,而躺在其中的不是林雪凰,而是修隐自己。
或者说,是“第零代”。
棺椁中的躯体突然睁眼,冰晶基因链在他的瞳孔中完美流转。玛雅的主根触须瞬间碳化,她跪倒在地,反噬者装甲迸发出绝望的警报:“不可能...这是基因链源头...”
“欢迎回家,第七十二代。”棺椁中的修隐缓缓坐起,菌丝银发自动编织成王冠,“我是母亲最完美的作品,所有迭代体的蓝本。”
真正的修隐在剧痛中单膝跪地,他的基因链正在崩解——靠近本源让暴食与冰晶的平衡彻底打破。吴刚的力量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撕开一道道燃烧的伤口。
“你以为自己承载着真相?”第零代走下棺椁,指尖轻触修隐的脸颊,“你只是母亲设计的情感过滤器...用来承受她不敢面对的记忆。”
第零代的手掌突然刺入修隐的胸膛,暴食基因如获大赦般涌入对方体内。修隐在濒死中看到星历零年的终极实验——
林雪凰将自己的大脑切成两半,理性人格制造迭代体,感性人格则藏进黑洞之茧。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原初食谱》的核心,埋藏着一个令所有生命崩溃的真相:
整个宇宙是更高等文明的实验场,而林雪凰不过是某个“作者”笔下的角色。
“母亲发现了这个真相,但她无法承受...”第零代的声音像毒蛇钻入耳膜,“所以她创造了我们...让我们代替她发疯。”
修隐的瞳孔突然迸发强光,吴刚的暴食残魂在最后一刻接管身体。他反手抓住第零代的手腕,獠牙咬住对方的菌丝银发:“那你又算什么...乖宝宝吗?!”
暴食火焰顺着银发烧向第零代的本体,茧房在能量对冲中崩塌。玛雅趁机将主根刺入《原初食谱》的棺椁,反噬者装甲超负荷运转:“修隐!吞噬他!”
两个修隐在虚空中撕扯,冰晶与火焰在黑洞之眼里搅动成混沌漩涡。第零代的完美基因开始出现裂痕,他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住手!你会毁掉母亲的心血!”
“你错了...”修隐扯断第零代的银发,将暴食火焰灌入他的颅骨,“我从来不是谁的容器...”
当第零代化为星尘时,黑洞之茧彻底爆炸。修隐抱着玛雅冲出能量风暴,身后是无数解体的菌丝主根。《原初食谱》的书页在虚空中燃烧,每一页灰烬都浮现出林雪凰的眼泪。
“看...”玛雅虚弱地指向爆炸中心。
在茧房残骸中,一具透明的培养舱缓缓升起。舱内悬浮着林雪凰的感性人格,她的胸口插着半截冰刃——那是第七十一代迭代体的武器。
修隐的冰晶基因链突然平静下来,吴刚的暴食残魂陷入沉睡。他轻轻触碰培养舱,感应到最后的记忆脉冲:
“对不起...我的孩子...”
黑洞之眼开始坍缩,宇宙的真相随着茧房一同湮灭。修隐抱起培养舱,暴食火焰在指尖凝成跃迁信标。玛雅的主根缠住他的手臂,反噬者装甲与冰晶战甲融合成新的形态。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修隐回头望向虚无。吴刚的嗤笑在意识深处回响:
“接下来去哪儿?炖了这破舱?”
修隐的瞳孔冰火交融。
“不...我们去改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