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映出云层时,十二座青铜悬城正被闪电劈出裂痕。锁链编织的空中廊桥在雷暴中摇晃,锈蚀的齿轮咬合声混着吴刚机械臂的震颤,将吉巫腰间的骨铃震出裂纹。她伸手按住铃铛,冰晶蜈蚣的残尾扫过青铜地面,裂纹中突然涌出墨绿色黏液——黏液触及锁链的刹那,整条廊桥突然蜷缩成蛇形,将三人甩向悬城边缘的尖刺齿轮组。
“是活城蛊。”修隐的黑刃插入齿轮缝隙,刀刃与青铜摩擦迸出的火星竟在半空凝成记忆残片:吴刚被熔化的右腿正在齿轮间重组,新生的机械足表面浮动着巫祝刻下的星图。吉巫的断尾勾住悬索,借力荡开的瞬间,冰晶蜈蚣的毒液喷向齿轮轴心——寒毒使齿轮凝滞半息,修隐趁机拽住吴刚的机械臂翻身跃上城墙垛口。
垛口内的景象让独目瞳孔骤缩。十万具青铜人俑在广场上叩拜,头颅与脊柱被锁链串联成巨大的活体卦盘。每当闪电劈中盘心,人俑的七窍便渗出银蓝色髓液,液体顺着地缝汇向中央祭坛——坛上冰棺的棺盖已裂开三指宽的缝隙,一缕星砂正从棺内渗出,凝成女童右眼的轮廓。
吴刚的机械足突然失控。齿轮逆旋着将他拖向卦盘边缘,蒸汽炉排气管喷出的不再是热气,而是混着铁锈的脓血。“锁链在抽我的魂魄!”他嘶吼着,胸腔护甲裂开的缝隙中可见齿轮正在熔化成青铜汁液。修隐的黑刃劈向锁链,刀刃触及链身的瞬间,星砂能量突然反噬——独目中的漩涡逆流,将他拖入悬城记忆:
百年前的同一时刻,自己正跪在祭坛前,将冰晶蜈蚣的幼虫钉入吉巫的第三腰椎;而此刻卦盘上的人俑,赫然是当年被炼成青铜傀的村民。
现实中的卦盘开始转动。十万颗人头同时转向三人,锁链绞合声化为实质化的诅咒:“剜目者偿眼,抽魂者献魄!”吉巫的骨铃炸成齑粉,粉尘触及人俑的刹那,冰晶蜈蚣的残躯突然暴长——蜈蚣节肢刺入她后颈的旧伤,强行唤醒沉睡的母蛊。七寸长的银白色蛊虫从她口腔钻出,喷出的毒雾将方圆十丈的人俑熔成铜汁。
铜汁在空中凝成巫祝的面孔。由液态青铜构筑的右眼流淌星砂,左眼延伸出的蜈蚣口器正将吴刚的机械臂一节节拆解。“不是真身,是悬城自带的诅咒机关!”修隐的黑刃刺入青铜巨脸,刀刃吸收的星砂能量却使刀身浮现龟裂纹——裂纹中渗出女童的笑声,悬城底部突然裂开深渊巨口,吐出九条青铜绞龙。
绞龙的脊骨由卦盘锁链重组而成,每节骨缝都嵌着活体齿轮。龙首撞向三人的刹那,吉巫的母蛊钻入吴刚胸腔,分泌的黏液短暂粘合了熔化的齿轮。吴刚借力跃起,过载的蒸汽炉核心被他扯出,赤红光球掷向绞龙眼眶——
爆炸的强光中,绞龙化为青铜暴雨。修隐的黑刃趁机刺入卦盘核心,星砂能量灌入刀身的瞬间,他看见终极真相:十万村民的魂魄从未消散,而是被锻造成驱动悬城的“燃料”;而冰棺中的女童,正是所有悬城拼合后的“终极傀核”。
悬城在此刻暴走。廊桥锁链活化成绞刑索,青铜城墙向内挤压。吉巫的母蛊因过度分泌毒液而干瘪脱落,她抓住修隐的衣襟嘶声质问:“当年你给我种蛊时,就知道悬城的秘密对不对?”吴刚的机械躯干已与城墙熔接,他反手将两人推向祭坛方向:“星砂和冰蛊的能量对冲,可以暂时冻住城体结构!”
修隐的独目滴出血泪。星砂凝成的光刃贯穿祭坛冰棺,棺内却空无一物——女童早已转移,留在原地的青铜匣突然弹开,匣内浮出的虚影正是巫祝残念:“星砂是活的,它选中你,本就是为了今日将悬城炼成真正的‘活体’。”
三人脚下的青铜地砖突然软化。修隐抱住吉巫跃向最后一块完好的城墙,吴刚则彻底熔入城体,过载爆炸的强光为二人争取了三息时间。黑刃插入城墙裂缝的刹那,十万冤魂的嘶吼汇成洪流——
悬城核心的青铜心脏终于暴露。拳头大小的金属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修隐的独目与之对视的瞬间,星砂突然剥离眼眶,凝成光箭贯穿心脏。
所有声响戛然而止。悬城停止崩解,青铜恢复冰冷。吉巫从修隐染血的怀中爬起,看见他的右眼已成空洞,星砂在城心脏位置凝成微缩的浑天仪。城墙缝隙渗出青铜汁液,逐渐包裹住吴刚残存的半张脸——他正在成为悬城新的“零件”。
千里外的雪山之巅,冰棺中的女童睁开了左眼。棺外悬浮的十二座青铜城同时震颤,锁链交织成新的星图。而在最边缘的悬城残骸上,一缕星砂悄然钻入地缝——那正是修隐遗落的眼球碎屑,内部闪动着吴刚最后传出的记忆画面:冰棺底部的暗格里,蜷缩着与吉巫面容七分相似的沉睡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