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镇上,毒虫来去匆匆。
平南王军虽有伤亡,但大部分得以保存。
小镇上的镇民们为道不同的遭遇感到惋惜,但是眼下,他们顾不得想念这个刚正不阿、为民做主的小官。
更多的人,在脑子里思索如何讨好朱大昌,以免遭到卷土重来的朱大昌的凶残报复。
这不,毒虫刚刚退散,镇中几位长者便聚在一起,私相商议起来。
梁山捋了捋胡子,首先开口:“现而今平南王军进驻安南,朱大昌卷土重来,形势不妙啊!老伙计们,万一我们协助道大人告发朱大昌的事被他知道了,恐怕要遭殃哦!”
“唉,老镇长啊,你倒是拿个主意,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些个官兵,他们可是真敢杀人啊!”李木公急得团团转。
周天元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焦躁不安地开口道:“平南王王府远在平南城,此次长途跋涉来安南小镇,定是为侄子朱大昌鸣不平,助他夺回苦茗茶园。如今罪魁祸首道不同已经遭受重罚,而我们只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抓捕朱大昌又不干我们的事。想必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几个老伙计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却迟迟不见老镇长表态。
大家伙儿见状,一起催促道:“老镇长,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老镇长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用拐杖敲击几下地面,抚着胡子说道:“众位乡亲,稍安勿躁。平南王军来此,必定不会久留,如今好些兵都受了伤,咱们各家都拿出药材,由我出面,给平南王献去,表达拥护之心。而后,各家各户杀牛宰羊,同去劳军。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殷勤对待,平南王军必定能感受到我们的拥护之心。只需要挺过这一阵子,待大军离开,我们便可继续过从前的安生日子了。”
既然已经决议,这条源自镇长的指示便传遍安南镇,家家户户各自准备。
待一切妥当,由老镇长出面,带领众位乡亲,敲锣打鼓,鸣鞭放炮,扛着牲畜酒水、药品粮食,前往劳军,表达拥护之意,彰显殷勤之心。
平南王朱昊祖刚从惊吓之中恢复过来,见此等热情之态,大为赞赏,随口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收了礼物,入住朱大昌的宅邸。
其余将士,各占民宅,休养生息。
安南镇的镇民们,对这些粗鄙大兵虽多有怨言,当着面却只能强颜欢笑。心中只想着将他们服侍好,以便尽快送走这些真神。
不觉间日头西沉,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大兵们三五成群,燃起篝火,掠夺六畜,饮酒烤肉,好不快活。
安南镇镇民则战战兢兢,随侍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养成的牲畜被这帮大兵宰杀了,烤作焦肉、煮成羹汤,还得满脸堆笑,倒酒递肉,做出一脸谄媚之态。
酒足饭饱,平南王军没了主帅约束,愈发肆意妄为起来。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
这帮大兵饮酒寻欢之时,但见年轻女子,无不强行揽入怀中,强行亵玩一番。
镇民们看着自己妻子女儿遭此凌辱,无不咬牙切齿,可军人有刀剑铠甲,镇民们就算再怒火冲天,也只能忍气吞声,强颜欢笑罢了。
梁原正在家中,伺候几个官军用饭,忽然听到闺房里传来新媳妇儿周萍萍的呼救声,抬眼一看,五个上茅房的官军竟偷偷溜进了周萍萍的房间,欲行强行侵犯之事。
梁原就算再委曲求全,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婚妻子遭人凌辱,而无所作为。
他怒不可遏,随手拔出吃饭的官军身上的刀,就要冲进房门。
官军岂能容他胡作非为,呼啦啦站起身来,将梁原团团围住。
老家伙们也听到响动,纷纷前来解围,梁山、李木公、周天元三个老家伙将梁原死死按住。
李木公掰开他的手,将他的刀拿下;周天元急忙向官兵解释,让他们不要动气。
梁山则语重心长地劝说自己的儿子道:“媳妇儿丢了还可以再娶,命丢了,要上哪里去找。况且,军爷只是寻个开心,又不杀人害命。你要知道轻重好歹,切不可一时冲动,惹下是非。”
梁原死死盯着媳妇儿的房间,发出怒吼,拼命向里冲。
三个老家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愤怒的梁原控制住,推到周萍萍隔壁的房间里。
父亲梁山亲自给那房间上了一把大铜锁。
在梁山家中住宿的几十个官兵,肆无忌惮地依次走进了周萍萍的闺房,妻子撕心裂肺的喊叫撕扯着梁原的心。
他怒吼着砸门,直至头破血流,声嘶力竭。
深更半夜,官兵们发泄完兽欲,各自沉沉睡去了。
梁山颤颤巍巍地打开铜锁,看见儿子梁原疯了一般冲进妻子的房间。
闺房打开,周萍萍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任凭梁原如何呼喊,也不应声。
万念俱灰……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梁山也没听到屋里再有动静。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赶紧冲进房门,却见到儿子与儿媳双双自缢于房梁之上。
痛失爱子的梁山终于愤怒了,他摸进官军的房间,举起了手中的菜刀。
可他哪里杀过人啊,手里的刀不住颤抖,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官军猛然惊醒,道:“你,你干什么。”
“我杀了你。”梁山举起菜刀,冲了过去。
噗……
梁山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他的菜刀还没砍下去,就被官军一刀捅穿了。
官军着梁山的尸体,啐了一口,始终觉的晦气,换了个房间又沉沉睡去了。
相比梁原,面对同等状况的张邱可就没骨气多了。
张邱家中也算小有资产,自然吸引了官兵的注意。
不少官兵冲进来,将张邱的家财洗劫一空。
面对劫掠,张邱只是点头哈腰,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各位军爷,随便拿,随便拿。”
他的妻子高小月看不过去,冲出房门阻拦,叉着腰踮着脚,想同官军讲理,可平南王军本就是流氓地痞随意扩军而来,哪有道理可讲?
官军看房屋里竟冲出个美人儿,哪管三七二十一,直如饿虎扑食般扑上去,抓手抓脚的,扒衣服的,就在张家大厅里行起虎狼之事来。
可怜那高小月,当了半辈子的大小姐,如今却是羊入虎口。
张邱目睹妻子受辱,竟然一言不发,默默跪在一旁,将脸面埋在衣袖之中,屁股撅的高高。
官军走后,张邱才缓缓敢起身,走到妻子身旁,试探地叫一声:“小月,你,你没事儿吧!”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张邱的脸上。
张邱捂着脸,嘴上却喋喋不休:“这,你也不能怪我啊,他们那么多人,我就是拼了老命,也拦不住啊!”
高小月没有理他,而是默默走上了高家小楼,一跃而下。
房屋之外,亦是人间地狱。
王阿婆攒了半辈子的棺材本儿被官军抢走了,变得一无所有,目光无神地望着天空;梁如花年轻时便是个妖娆女子,如今年过半百,也没被如狼似虎的官军放过,被扒的赤条条的,绑缚在广场之上,当做了玩物,当众发泄。
高歌和混混头子梁化成被打发去给官军送酒。
高歌眼看官军如此胡来,心中气愤不已,便与梁化成密谋道:“镇中有蛇肉馆,里面有不少毒蛇,我们将蛇毒掺入酒中,毒死这群可恶的官军。”
梁化成不置可否,一言不发。
“你不敢干,我自己干,你不妨碍我就行。”高歌看到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混混儿如今却怕成这般模样,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
说干就干,高歌顺利制成毒酒,可就在他即将把酒送给官军的时候,一旁默不作声的梁化成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梁化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军爷们,我举报,这小子在酒里下毒,想对军爷们不利。”
可怜的高歌,就这样死在官军手里,挂在安南镇牌匾示众。
张屠户觉得自己是有些先见之明的,趁着毒虫之乱,先暗自将小女儿藏在家中,避过了晚上的祸事。
由于要帮官兵们宰杀牲畜,张屠户忙到很晚才回家。
他推开门,呼唤自己的女儿:“小囡囡,爹回来了,你出来吧!”
迎接他的只有寂静,这让张屠户有种不祥的预感。
张屠户颤颤巍巍地点燃煤油灯,继续呼唤着:“小囡囡,爹回来了。小……”
突然,张屠户的声音停止了。
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嘴巴大张着,泪水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流淌下来。
在他眼前,年幼的女儿正赤身裸体被绑在椅子上,双腿被分开,分别绑在两个木制扶手上,身上伤痕累累,下体不断流出鲜血,已无半点生机。
“畜牲!”张屠户大喊一声,拿了剔骨尖刀,夺门而出。
他杀了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官军,剔骨尖刀从心口进入,毫不手软,就像平日里杀猪一般。
可惜,他没有机会再杀第二个人了。
四支长矛将他团团围住,官军们却不急于杀死他,而是将这个愤怒的男人当成了训练用的靶子,慢慢同他周旋着,不断在他身上制造伤口。
每一次张屠户被击中,都会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他越愤怒,他们就越开心。
官军们甚至打赌,看他能坚持被捅几下。
玩了一阵,官军们终于失去了耐心,四杆长矛一起洞穿了他的身体。
这是人间惨剧,平民的哀嚎痛哭与官军的咆哮欢乐交织在一起的人间惨剧。
夜色终于褪去了,一抹晨光照进了安南镇。
平南王集结军队,准备开拔。
镇民们看到了希望,祈祷他们赶紧离开。
老镇长组织幸存下来的镇民,集结在镇口,奉上口粮,送别这群给安南镇带来混乱和苦难的官兵。
张小虎拉着张三爷的手,说:“他们终于要走了。”
“是啊,就像送走了瘟神。”张三爷随声附和。
李木公,周天元也在队伍中,两个老人很伤心。以后,他们再也不能组织足够的人手来打麻将了。
大军列阵。
朱昊祖发言:“乡亲们积极拥护我军,实在辛苦,为表彰大家,我特意为大家准备了一份大礼。”
老镇长代替全体镇民发言:“拥护官兵是我辈应尽之职业,王爷何必破费……”
然而下一刻,老镇长的话却蓦的停住了。
从平南王队伍中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大吏,而是弓弩手。
箭雨。
死亡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老镇长首当其冲,被射成了刺猬。
为什么啊?张邱和梁化成不禁发问,他们放弃尊严、放弃反抗,拼命苟活,为何还是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李木公他们终于又能一起打麻将了,不过,是在阴间地狱里。
张三爷将小虎扑到身下,想换他一条性命。可惜没有用,箭雨过后,平南王的长矛士兵又检视了镇民的尸体,还有一丝生机的张小虎就是在这时候被贯穿了身体。
“叔叔,为什么要杀他们?”就连生性残暴的朱大昌也忍不住发问。
平南王朱昊祖看着这满地的尸体,语气平淡地告诉朱大昌:“侄儿啊!我们私刑朝廷命官道不同的事情,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那,苦茗茶园如何经营?”这才是朱大昌真正关心的事。
朱昊祖哈哈大笑,道:“我势力已成,今后,再没有必要贿赂朝廷里那些贪得无厌的狗官。”
说罢,朱昊祖挥了挥手,大喊道:“传令各军,安南镇百姓俱是被山匪贼寇所杀。全体平南王军,剿灭贼寇,为民报仇,就在今日。”
说罢,平南王军浩浩荡荡离开安南镇,准备接下来的一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