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仿若一头暴怒的巨兽,翻涌咆哮着,裹挟着王越瘦弱的身躯肆意摆弄。他每一次奋力挥动双臂,都似要斩断江水无形的桎梏,冰冷刺骨的江水不断灌入口鼻,胸腔憋闷得快要炸裂。但王越心中那股求生的意志如熊熊烈火,燃烧不熄,驱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朝着水面挣扎。终于,他拼尽全身力气,冲破了那层水面的屏障,脑袋探出江面,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剧烈起伏的胸膛似要将这世间的所有气息都纳入体内。
此时,挂在他颈间的骨笛残片,像是被某种来自远古的神秘力量狠狠拨动,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那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要挣脱绳索的束缚,王越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酥麻,这震动似要穿透皮肉,将他的灵魂都一同裹挟而出,摇撼得七零八落。
江面之上,漂浮着的无数金属碎屑,本随着江水的流动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日光的映射下,闪烁着仿若鬼火般诡异的光。突然,像是被骨笛残片散发出的神秘引力拉扯,这些碎屑纷纷改变轨迹,向着骨笛残片所在之处聚拢。它们在半空之中,以一种奇异的姿态缓缓拼凑,先是勾勒出模糊轮廓,而后逐渐清晰,竟形成了一对残缺不全的迦楼罗翅膀。迦楼罗,在傣族的古老传说里,是翱翔天际、震慑邪恶的神鸟,象征着无上的力量与永恒的守护。可此刻,这对翅膀断羽残损,边缘参差不齐,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无端地给这场景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又悲凉的气息,似在诉说着往昔的惨烈与悲壮。
江的对岸,吴山达仿若一尊从血泥中破土而出的雕塑,浑身沾满了泥土与鲜血,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他的膝盖深陷血泥之中,粗糙的双手捧着一只只蝙蝠尸体,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与坚定,仿若眼前正进行着一场关乎生死存亡、关乎正义复仇的神圣使命。他依照傣历那复杂而又神秘的方位,小心翼翼地将蝙蝠一一排列在地上,每挪动一只蝙蝠,血泥便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滑落。
每一只蝙蝠的翼膜上,都涂抹着磷粉,在这略显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微弱而又幽绿的光。随着蝙蝠排列完成,那磷粉在地上竟神奇地勾勒出了神鸟的利爪,尖锐弯曲,寒光闪烁,仿若能轻易撕裂世间一切邪恶。而在爪心之处,一颗日军的九二式手雷静静放置,充当着 “魔珠”。手雷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质感,与周围神秘莫测、充满原始气息的氛围格格不入,可又不知为何,两者奇妙地融为一体,隐隐散发着肃杀之气,暗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与复仇风暴。
“勐巴拉娜西 ——” 向导猛地仰头,用傣语高声呼喊着,那声音仿若一把锐利的长枪,直直穿透了江水湍急的流动声,在天地间不断回荡,引得山林间的飞鸟惊起。紧接着,向导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刃在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将手腕一横,利刃划过皮肤,殷红的鲜血如同一股细细的溪流,不受控制地缓缓滴入面前盛着弹壳的铜钵之中。每一滴鲜血落下,都在铜钵中溅起细微的涟漪,周围的空气仿若也被这鲜血的力量感染,为之震颤。“三百零七条恶魂,过不了怒江的彩虹桥!” 向导的声音再次响起,饱含着无尽的愤怒与坚定不移的决心。在傣族的生死观里,怒江的彩虹桥是连接现世与灵魂净土的神圣通道,而这些在战争中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恶魂,被认为罪孽深重,不应得到安宁,他们的罪行必须被清算。这场仪式,便是借助傣族古老神秘的仪式力量,来为那些在战争中惨遭屠戮、无辜死去的生命复仇,让这些恶魂永远被阻挡在那片灵魂的净土之外,在无尽的黑暗中忏悔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