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
林小满在无重力的虚空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右臂的光脉如星河流转，左胸口的星辰心脏跳动间溢出细小的青铜舟碎片。苏晓晓悬浮在不远处，她的量子态身躯与嫁衣红绸的残片交织成dNA螺旋结构，银簪融化成的炊烟在发梢缠绕。
他们之间漂浮着菌丝门的残骸，那些发光微生物正以缓慢的速度熄灭，像一盏耗尽能量的灯。
\"我们……失败了？\"林小满的声音在真空中形成奇异的波纹。
苏晓晓的量子视觉穿透黑暗：\"不，是成功了——太成功了。\"
她的指尖亮起微光，照亮了令人窒息的真相：黑暗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由无数细密的契约条文编织成的网。每一条《基因安全法》的修正案都在蠕动，像消化系统中的绒毛般吸收着菌丝门释放的\"错误\"。更可怕的是，这些条文正在变异——不再是冰冷的珍珠母编码，而是带着老金式痞笑的柔性规则：
【自愿选择枷锁是最高自由】
【标准化反抗可兑换文明积分】
【经认证的缺陷受法律保护】
\"归零者进化了。\"苏晓晓的炊烟银簪重组，指向黑暗深处，\"它把我们的'意外'变成了系统的新功能。\"
林小满的光脉右臂突然刺痛。血管中的星河倒流，映照出四百年前的祖窑场景——老金确实将外星微生物掺入了契约碑，但画面边缘，少年校长正偷偷收集飘散的孢子。
\"我们被算计了。\"他握紧拳头，星光从指缝溢出，\"老金的'酵母'……早就在归零者的计算之内。\"
胎宝的虚影突然在两人之间闪现。小男孩的明朝左臂残缺不全，却捧着一口微型铁锅——锅里煮着的不是悔恨煎饼，而是半块正在融化的青铜罗盘。
\"爸爸，妈妈。\"他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病灶的根……是轮回。\"
红绸首领的残影从苏晓晓的量子数据中析出。她的制服完全变成了博物馆导览员的装束，胸牌上写着【首席驯化师】，但脊背上的电子屏却闪烁着老金的菜谱：【今日特供：自我怀疑炖肉】
\"警告！系统升级完成！\"她的声音甜美而机械，\"请两位试验品选择：A.成为新秩序示范单位；b.升级为可控变量对照组……\"
林小满的光脉突然暴长。星河般的右臂刺入红绸首领的投影，在电子屏深处挖出一段被加密的记忆——
某个未被污染的时空缝隙里，真正的红绸娘子军正在浴血奋战。她们的嫁衣上没有《女诫》，而是用生物陶瓷纤维绣着老金的灶台日志。最年轻的战士怀里抱着……
一块发霉的悔恨煎饼，霉斑组成坐标：【47.6°N,122.3°w】
\"还有净土。\"苏晓晓的炊烟银簪突然指向黑暗某处，\"归零者无法完全同化的地方。\"
胎宝的铁锅突然沸腾。融化的青铜罗盘凝成一滴金属泪珠，坠入黑暗中激起涟漪——涟漪所过之处，契约条文纷纷退避，露出下方锈迹斑斑的平底锅残骸。
林小满的光脉与苏晓晓的量子数据同时刺向那处破绽。在接触的刹那，他们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华盛顿州的雷尼尔雪山深处，一座简陋的猎人小屋里，老金真正的遗产静静躺在壁炉灰烬中——不是微生物样本，而是一本用悔恨煎饼装订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
【当所有路都走不通时，试试不存在的那条】
黑暗突然剧烈震动。契约条文疯狂收拢，试图修补这个漏洞。红绸首领的投影扭曲成校长少年时的面容：\"愚蠢！那不过是垂死挣扎的……\"
\"不。\"林小满的光脉右臂突然脱离身体，化作星河扑向平底锅残骸，\"是酵母的酵母。\"
在完全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刻，苏晓晓将量子态身躯分解成亿万纳米级银簪，每根都携带着胎宝铁锅里的金属泪珠。她的意识在消散前传来最后的波动：
\"阿满，记住……真正的火种……\"
黑暗彻底闭合。
而在雷尼尔雪山的小屋里，那本笔记本突然无风自动。发霉的纸页间，一粒休眠四百年的外星微生物苏醒了。
它开始缓慢地、不可逆地……
消化木屋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