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你跳舞。”
志林说着,但是我能从他那丝暗含不安的眼中,看到这句话的言不由衷。
他是在打乱我的猜测?
或是要为这一幕掩饰些什么?
“算了,”
我淡淡出言,眼睛离开了那登对般配的男女。笑得虚伪而又疏远,“我想去外面看看。”
算是跟他打了招呼,率性走出去想透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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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席出门的时候,南正安始终目光如炬,灼灼地落在我背上,但是我连头没有回。
生性不爱猜疑,也恨女人家的小肚鸡肠。也许是因为一直生活在被追求的世界里,忘了凡事都有两面。
我从来认为什么是我的,就会始终如一地等待。
至少身边这两个男人都是如此秉性。
这句话不如这样说:我是个被现实宠溺惯坏了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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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包厢的门,置身外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天籁般的乐声飘然而至,却又噶然而止,令人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悠悠的钢琴序曲,任古典乐章从金色音乐大厅流淌到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那些只在大师指下轻轻拨动的琴弦,而今在这女子的指下缓缓遥想出梦幻般的感觉。
一个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正在优雅一角倾心弹奏,乐曲激人神思、动人魂魄。
曾几何时我也曾喟叹过: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可我却真正地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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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息,有另一着红裙的女子怀抱竖笛登上舞台。类似女子十二乐坊的装束,只不过这只表演队伍人少得楚楚可怜。
在后台暗处等候献艺的,还有三两个女子。这竖笛是木管乐器中性能最高者,比它音域更广的乐器,也不会得出更好的效果,尤其在控制逐渐强弱的时候。
乐曲的清韵或高亢不能用文字形容,但欢快的曲风过后,却是消沉、悠远、辽阔而神秘的曲调,音色依旧优美洒脱,但至高潮处却忽然尖锐而狂野。
不过是一首我未听过的曲子,但身随乐动、心驰神往,靠一支表现力丰富的竖笛,我倚上金属栏杆,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我正在草原策马驰骋,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
我心中有着热烈的狂喜,手中的缰绳松松而系。
胯下坐骑与我心有灵犀,它在我身下畅快嘶鸣,带我越过狂风疾雨,穿过丛林丘壑,飞过海洋高山、坠落万丈深渊……
音乐与人的心灵交通,足可以到达通灵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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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沉浸在欲生欲死的吁求之中,听到有当头棒喝自遥远天际而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睁开眼,看见南正安已站在我身侧。
嘿嘿一笑,“听音乐。”
他静静看着我,“我的舞跳得怎样?”
又促狭地挤眉弄眼,“也跟我跳一段?”
“不了。”
我死口拒绝,“那些太新潮,我都不会。”
“你是说,你老了?”
他夸张地掏掏耳朵。
我抿嘴一乐,“老做良家妇女来着,怎么做欢场女人都忘了,”
语气免不了酸溜溜地,“那么千载难逢的舞伴,你怎么舍得放开手,不抱了?”
“你的思想有问题。”
他伸指轻敲我的脑袋,“社交场合跳跳舞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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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正常,”我带了挖苦的语气,“象你这样引人注目的男人,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投怀送抱,有什么不好?”
又表现得相当老练,“放心,见异思迁、始乱终弃,我见多不怪,男人不都是这样?”
他眼中陡然现出挑衅之意,对上我冷如冰霜,凛冽寒峭的眼,开始沉默。
他一定不知道,我被莫名的怒气指引,肺都快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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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冰然,你吃醋了?”
他审视我的神情一霎,忽然小心翼翼地问,神色缓和下来。
我鼓着腮帮子不语。
——自己猜。
他幽幽开口,旁敲侧击,“怎么会?我在你眼里,哪会是造醋的男人?”
“走开!”
我终于病猫发威,“想干什么干什么去!没人拦着你!温香软玉在怀别不知足,让我清静清静!”
他居然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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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听错看错吧,他的眉眼、嘴角、额头全是层叠不休的笑意,每一个细胞都被快乐充满、琐碎地表现着自己与众不同的格调,效果相当滑稽。
但我偏偏为那不伦不类的笑,惹得失了敌意。
他凑近我的耳边,却不放纵自己的高声。
“我要把小情人要做的事,都做一遍,找回年轻时热恋的感觉。”
“神经。”
我扭过头不看他,去看又换人上场的新乐手。
但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入耳,由不得我不听,又哪个都没漏掉,“比如,我们互相吃吃对方的醋,或者吵顿架然后抱着对方的头淋雨,带你去爬山,在山上大呼小叫听听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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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沉闷,不做回应。
他和曹介枫的事没有任何解释,说什么我都懒得听。
“过一阵我们去杭州,在名胜古迹下系个同心锁;新游艇到货,我带你去大连,我要在冰然号上过31岁生日,你要给我送花,切蛋糕……”
“你过生日,干嘛要我送花、切蛋糕?”
他脑子没秀逗吧,还是兴奋过度开始说胡话了?
“你没做过我才要你做,”
他居然带了十二分的认真语气,相当坚持。又斜起眼来看我,“还有,身为女人,你从来没给你的男人做过饭,对吧?”
“想得美!我从来都不做饭的!我跟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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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假思索地接口,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住。
他面色拂过一丝耐人寻味,不知又被我触到了哪根神经,目光倏忽收紧,唇间现出清冽,撇撇唇淡淡扬起眉,象个国王般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那好极了。不爱给他做的事,都为我做一遍。”
带着显而易见的阴谋语气。
“以后我的饭都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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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介枫是什么人?”
如果顾左右而言他就可以转移注意力,他也太小看我了。
我不死缠烂打,但我有权利知道真相。银行业的职业思维就是如此,一切要用事实、用数据说话。
“你跟她聊得很高兴,还不知道她是谁?”他很狡猾。
“不爱说实话也没关系,”
我定定看着他,神情冷肃,咬牙切齿,“若你跟我玩什么花样,小心我饶不了你。”
这话绝对不应该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我的温文尔雅,我的淑女风范,我的高贵涵养都到哪里去了?
怎么遇见年轻美貌的第三者,会这么低俗不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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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爸,是军区xx部副司令,”
他突然出言,冷静看我,“怎么?还想知道更多?”
我愣住,万没想到曹介枫的背景如此。
生于红墙大院,高干子弟的身份与宿命不言而喻。腐败是各国政界的毒瘤,但军方亦不能免俗。
上世纪末,留洋潮汹涌而至,而高官洗钱又多了一条出路。一些领导干部通过非贸易方式把子女送到国外,用支付教育费、保险费、佣金等方式套购外汇,再将贿赂汇往境外。
在中国若想成事,官商结合是唯一的通道。扶持潜力股的政治势力,并在其发展之后为己所用,是中国商场屡战屡胜的条例之一。
曹父官职尚微之时,因在xJJ任职与南正安相识,并成莫逆之交。曹介枫留学经费彼时不足,南正安主控天然,对她全权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