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影之下,他轻轻拥着我起舞。
花哨的伦巴、拉丁,说实话没怎么学,也不大会。他绝对有意彰显突出我,始终在舞场跟我不离不弃。
耳闻我借烤鸭言志,他心头总有放不下的心思。
揽我入怀,让我倚上他的肩膀,随着悠扬曼妙的乐曲轻轻摇摆身躯,他忽然在我耳畔开口。
“有钱不好吗?做个有钱人你不开心?”
知道那段话说得他心头不爽,心头陪了十二分的小心。
闻见他嘴里淡淡的酒味,他今天喝得不少,还是少说话、别惹他为妙。
他见我不答,显然真是有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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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没醉,也难得见我如此低眉顺眼,索性非要乘胜追击,步步逼近。
“你看那边的吉他手,就是那天在地下通道和你相遇的小伙子,”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那个男孩子。
哦,看来现在英雄有用武之地,在这里混得不错。他一曲终了,惹来大厅迎合般的一阵呼哨声。
他伸脸过来,迫我收回目光,突然神情现出些微怒容。
“什么有钱人的爱情,让你腻味了?!难道像他那样当初身无分文、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爱情就是人生美事?”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么多年太锦衣玉食了,是不是忘了你的当初?”
心弦一下子像弹簧般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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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地抗拒立时通达全身,我瞬间暗火浅蕴。
“当初怎么了?”
他唇角现出可恨的逗弄笑意,“当初,会为了钱,你吃了怎样的苦?别说那些男人,都是你心甘情愿去投怀送抱的……”
我怒从心起,今天是怀旧日还是怎地,好端端地为何揭我这个短?
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很来气。
“别把我的命运与你混为一谈!我从来从来就没像你那么落魄过。”
我咬牙切齿,重提旧伤。
“至少我没做过某某人的狗!”
这句话说出口,我已经肠子都悔青了。
他握着我的腰停住,周遭的音乐被我们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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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遽然发紧,显然被我激怒气急,稳稳站着斜眼看我好一会儿,吐字阴柔。
“也是,现在虽然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要是你还来玄凯,有我帮忙,一定稳坐京城第一小姐交椅。”
“非要旧事重提,有什么意思?!”
我脸色气得煞白。
他一手用力揽住我的腰,迫我贴近他胸前直到毫无缝隙。
冷眉紧蹙,暗暗发狠道。
“真没良心,追你这样的女人追了十年,还要被恶毒奚落。”
“煮熟的鸭子飞了,有人可能要发疯。活鸭子从眼前飞过,人们却可能无动于衷。”
他冷冷的眼射来,“下次别再跟我含沙射影、冷嘲热讽提什么有钱人的爱情!”
真是有点发酒疯的事态,他附在我耳边,狠狠坚决地说。
“别管我有钱没钱,从现在起,你只能跟我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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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舞真是没法跳下去了,我悻悻甩手就要离去。
他却并不阻拦,跟在我身后回了包厢。
长相暴戾、不堪入目的克伊木,怀抱一个长相漂亮清丽的女子,正在沙发坐着拼酒。
志刚、志林和依拉汗都在,每人都有女人作陪,但隐隐地我总能感觉到一些古怪。
这几个男人都不在状态,美女当前、表现得并非那么心猿意马。
倒是有几分正人君子的坦荡荡。
难道是因为我在场,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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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狐疑地在沙发上原位坐下,南正安也欺身过来。不过,我可不会搭理他。
可他倒像没事人一样,一会张罗着要给我点歌,又命令志林拿点什么小吃过来。动作幅度很大,感觉整个包厢有他这种活动半径的人在,真是太显拥挤了。
不过,他叫我唱歌,我不唱;叫我喝水,我不喝。
横竖就是不怎么理他。他极像无事忙,还在使劲张罗。
“志林,出去给你嫂子拿点冷饮,她火气重,怕热……”
冷眼看他无事生非,也是一件乐事。志林真拿来了一盒冰激淋递我。
我伸手接,他又一手夺过,口中喋喋不休。
“太凉了,这里空调温度太低,”
一边吩咐志林去调温度,又回头么斜眼看我,“还是别吃了,回头感冒……”
我疑惑地盯着他——
他是醉了吗?为何如此反常?
记忆中那个池塘边同饮的夜晚,他的酒量绝不会这么浅,但是……
目前的表现,也太让人不敢恭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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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志刚,别只管你自己唱,给我和你嫂子点首情歌!”
他又把矛头指向志刚。
终于,那个和小姐卿卿我我的克伊木注意到了我们。
一手推开了身边的女子,饱含兴趣的表情凑过来。
“南总真有意思,别人的老婆,拿来当自己的一样疼。”
我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一下。
此人不过今日与我有一面之交,为何,会如此知道我身后的底细?
而在此说这么令我难堪的话,我又该怎么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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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腰侧唐笼我腰的那只手,居然温暖地在那里抚摸了起来。
触觉直通心灵,若我真与他心有灵犀,这举动是表明——有他在,没事。
愕然地对上他一脸的不置可否和冷淡。
这表里不一的状态让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见他浪荡至极的语调。
“为人要有博爱之心,难道您不懂?我喜欢别人老婆,有什么错吗?”
什么跟什么嘛!
这解释让我更难堪,几乎要摔下他虚伪的那只腰侧的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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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哈哈!”克伊木是个脸上有刀伤的男人,疯狂大笑之下那道疤禁不住也大力颤抖起来,很是骇人。
他显然也是醉了,居然如此大放厥词。
“南总的品味和境界就是不一样!这种女人玩起来是不是更有味道啊?”
“不过,这女人再好,毕竟到了三十也是豆腐渣。听说南总这么痴情,真是难得!啊哈哈!啊哈哈!”
看着那可恨的笑,我真是恨不能上前撕了他的脸去。他凭什么对我这样?!
竟敢如此耻笑我!
举起我面前的一杯酒,上前一步,就泼上他的头去。
他身旁的女子惊叫着躲开,酒水一滴不漏,从头至脑俱落在他脸上。
那一刻没考虑后果,只觉得相当解气。
不管有没有身后那个男人撑腰,他这么侮辱我就是不行,这是尊严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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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根本出乎我的意料,我环顾众人,除了克伊木本人怒目圆睁、愕然以对,其他人似乎都相当镇静,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举室震惊。
薛志刚暴戾之风顿现,上前已揪扯住其领口,迫他站起身,同时高声喝道。
“克伊木!你tm太狂了!你知不知道你惹到谁?!”
南正安在我身侧站起身,气定神闲,却带了几分醉意,甚至作势晃晃欲倒。
“克伊木,今儿依拉汗来,我挺高兴的,多喝了点,”
他根本不正眼瞧克伊木,回头脸上画了无数的圈圈看我。
“然然,你是不是真生气了?”
“千万别呀,上次有人惹你,我差点活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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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伊木脸上又惊又惧,估计酒醒了一半,却喃喃着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打圆场。
南正安已是一手扯过我去,拥我入怀。
“这儿太乱,咱们回家,走,我带你回家……”
完全一幅醉到行将不省人事的样子,我都要怀疑他的酒量究竟如何了。
但已不容我思索,他已大力地扯开我去,大掌笼住我的右耳,让我慌乱难听。
包厢的小姐都被轰出来,门在我们身后轻轻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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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出怎样的戏?
我被他勾肩搭背,步履也愈发蹒跚,越走越没底。
“你真的醉了?”
我停住脚步,扭颈低头认真看他的表情。扑朔迷离的眼神配上摇摇欲坠的身躯,太像醉汉了。
若我不曾知他酒量深浅,此时还真会笃信不疑。
穿过音乐喧嚣的大厅走出门外,他眯着醉眼和我一同坐上等候的车。
突然我原本握着他胳膊的手,被他反掌攫住。惊疑之下对上他遽然清亮的双眸,不由一愣。
“你?——怎么回事?”
车已绝尘而行,他轻启唇附在我耳边一句,“别问,先跟我回去。”
响起了催眠般的轻音乐,如同车内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而我们身处的,一定是乱世喧嚣中的清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