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耐尔表情阴冷地看着南正安离去的背影,向身侧的德凯尔使个眼色。
“看来,这个中国人的翅膀硬了,我们给他最自由的环境,却没有得到一个忠实的朋友……”
德凯尔被他眼中的阴暗震慑,暗暗吃惊地问,“您的意思是——干掉他?!”
南正安在芝加哥地盘上原有不少兄弟,现在依然集结在他身后。mIRAcLE内部亦有他不少的江湖知己,多年来相互合作的关系,已形成彼此相安无事的现状。若普耐尔心生此念,那还真是比较棘手。
至少三世就比较重视南在中国的发展,因为此时中美政治上的冷战与对立,家族在华投资有使领馆的暗中合作,看上去安全而又稳定。
三世绝不会放弃、自己刻意养大的一条狗。
德凯尔跟在普耐尔身边非一日之事,太了解普耐尔的性格——阴暗、刚愎自用、心狠手辣,他在家族事务中蛰伏多年,今日终于有机会正式主事。好不容易能用极端手段树立自己在三世集团中的地位,以及自主经营AFENIER,他怎么会不把这个觑睨AFENIER的利益、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中国人恨到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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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干掉他?!
这是一件投鼠忌器的事,非但三世不支持,也会影响目前、mIRAcLE其他旗下公司在华的投资利益。
德凯尔看神色邪暗的普耐尔一眼,正要出言表明自己的想法,普耐尔已冷冷一笑,“芝加哥林氏华人社团最近闹得很凶,在新加坡亦跟我们有生意合作。”
“最近,他们蠢蠢欲动也想招揽AFENIER的投资,”普耐尔笑得阴险诡异,“给他点颜色看看,何需我们动手?”
“多年前我就听说,他有一个‘难忘’的中国女人,”他对着德凯尔咧开了嘴,暴露的齿笑出几分阴森,“这次若消息没错,他带她一起来美国,住在FIANIA的别墅……”
“告诉林氏兄弟:我们会在他们和南正安之间,二择其一…….”
“而那个女人正在FIANIA,”狰狞的脸因得逞的快意而有了些微扭曲,“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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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最拿手的生意是偷渡,原来非法移民主要走海路和陆路,但遭到美执法部门打击后,改为向偷渡者提供伪造的证件,直接从几个大机场带入美国境。每次成功,收取将近8万美金的费用,若委托人不能及时付清,他们会将入境者扣为人质,直到收到钱为止。
如此暴利并没有让林氏兄弟满足,他们短短几年在芝招兵买马,成为追讨欠债的黑帮主力。对付其他黑帮团伙的手段亦非常残忍;
据说,另一帮派老大的女人被活捉后几乎打瞎了一只眼睛,还有一次用钢管将敌对方人质的骨头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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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ANIA,一年一度的赛马会。
赛马场由专业基金会管理,基金会老板非常热衷赛马。不仅本人在农场饲养了好几匹赛马,亦喜欢组织周边城镇居民参与。但近十年来,赛马会越举办规模越大,渐渐远近闻名。马场附近车辆川流不息,为了避免交通堵塞,赛马场分布了几个出入口,不同的出入口划分了不同的停车区域。
3万人参与的赛马盛事、大概2万辆汽车,声势浩大。因此FIANIA原本清净的古老街巷,近几日充斥了数不清的生疏面孔。
热情的美国人惯有的浪漫脾性,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很多人视马会如同正式的社交场合,搬来了桌椅、丰盛的食物,有的桌上铺着田园风格的桌布,摆放了姹紫嫣红的鲜花。甚至中国景泰蓝的盘子亦在其中一枝独秀,酒水饮料挨肩并踵、琳琅满目;亦有商家临时搭起帐篷,形成繁华的商业区域,类似国内美食节的场合,不过价格贵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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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希雯跟着南正安走进场地,在栅栏圈起的第二重跑道内,最佳位置的观看台,有已预备好的一张休憩桌。上面放置着色彩鲜艳、刚从花园剪枝的一束玫瑰。
火红的颜色,含羞的蓓蕾。在那一刻,她的心中升起的,是充满希望的喜悦。
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看他,他却已在桌前落座,目光紧紧地盯住第一轮的赛马。
所有进入美国马赛的彩池式投注,以美金做为投注货币。在耀眼的红色电子显示牌上,显示着投注等值的彩金;亦有着黑色礼服裙、白色及膝长袜的音乐仪仗队,鼓乐为马会开场助兴……
赛马跃过栅栏、飞速奔跑的瞬间,人声鼎沸、欢呼声此起彼伏。
他默默笑着看兴高采烈的楚希雯,她关注赛马的激动表情,在阳光下鲜亮而又投入,这一刻她是充满动感、活泼的,象个无所顾忌的孩子。她穿着短款的白色风衣,一条彩色丝绢的围巾衬得脸色白皙而又清透,是种非常健康热烈的美。
曲丛生为她准备了美金的零钞纸币,2美金一注,她已经哇哇大叫着投了好几十笔。
也许,身边有这样一个天真无邪、放松信任到对他毫不防备的女孩子,真的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至少在灿烂美好的阳光下,昨天面见普耐尔的不快,已经渐渐淡去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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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结束晚餐,楚希雯本来想开口问点什么。
说她的心始终静如止水,对他的神秘行踪毫不关注,并不符实际——
昨天早晨,她不得不极度惊讶:一架直升机空降到别墅庭院来接他,和他一同离开的,是屋子内人高马大的几个保镖……就那么走了,对她没有一件事交代……
今天中午他仿佛从天而降,下午就带她亲临马会开幕式现场。一人多面,让人匪夷所思……这种空中飞人的生活,亦让她生出无限遐想——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怎样的人物?
她习惯了静静地看他。她的热情与主动,仿佛只有在赛马会上的时刻,才有。
是他暗暗的、轻描淡写坚持着的距离,让她按捺下了任何一刻陡然而生的冲动——比如,公众场合,他从来都没有拉过她的手……
不管她内心深处、有多么地渴望过……
这个男人总是平静的、和蔼的、面色上绝不露大悲大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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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他轻声在对面开口问,“今晚想不想去参加派对?”
这个FIANIA的华人双人观光团,白日以鉴赏风土人情、自然风光为主。他和她相处的夜生活,往往是别墅内外夜景的赏鉴。
避开众人,悄悄地相伴漫步…….
今晚有新的节目吗?那么她很有兴趣——终于可以有点不一样的场合,来见识这沉稳男人的另一面。
按捺下欲求证真理的冲动,她静静地答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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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与陈琳隔离在不同的房间,在家里击键如飞,接到天龙的电话。
“妈妈找你。你旧的号码她联系不上,打到我这里。”
他带着歉意开口。
自从上次关于调职的会晤,我再没有跟他独处的时候。我当然不知道他恨不能将那个男人的一切调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他当然没有成功——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北京,仿佛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自从旧的手机在乌卓的别墅下落不明,我就再没联系过妈妈。
说起来,这世界很少见我们这样的母女关系——因为性格、脾性不合,我们很少联络。她除了刻意来京参加我的婚礼,别的时候,连到我这边观光的念头都没有。
她说我和她面合心不合,是这辈子的冤家。
而我确实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儿,个性到对她的一切唠叨都直白表明厌恶的态度,25岁生日,我们因为一件小事起了口角,我在电话里生气地发誓,今生除非她去世我再回卫城,否则,她绝不会有生之年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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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够了她暴戾的性格,也憎恨自己越来越有、受她潜移默化影响的遗毒。我骨子里的乖戾和古怪,也许都来自童年生活的阴影,即使我不愿承认并想极力摆脱,但生活中总会有些事沉默地体现着、历史在我心上烙下的印痕,我讨厌与性格怪癖的她相处。
那些我与妈之间的明争暗斗,都成为天龙默然的伤口。他这个女婿,常常不明白表面上一副淑女样子的我,为什么一跟我妈交手,就变得蛮不讲理、横冲直撞。
如果这一世注定是冤家,就不需要别的理由。
我再没回过卫城,但总会选择各种日子给她寄钱。汇款单上干净利落,从来不会留下只言片语。她生日时我汇款,附言栏一个字都没有。
她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