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触碰到青铜冠冕的瞬间,客栈残骸突然停止崩塌。所有坠落的瓦砾凝固在半空,缝隙间渗出的青铜液倒流回梁柱,像千万条金色蜈蚣钻入木纹深处。他左眼的琉璃瞳此刻完全晶化,瞳孔里旋转的星图与九重渊首层井壁的镇魂符产生共鸣,井口麻绳无风自动,缠住他的脚踝拖向深渊。
坠入井底的刹那,沈砚听见客栈发出活物般的呻吟。青砖缝隙渗出暗红色肉芽,窗棂木纹化作血管脉络,整座建筑正在蜕变成巨型生物。当他抓住井壁镇魂符,符咒突然活过来——那些朱砂绘制的符文变成蠕动的蛆虫,钻入他掌心的伤口。
\"这才是客栈的真容。\"
沈怀山的声音从肉壁传来。沈砚抬头看见井口垂下半截龙尾,龙鳞缝隙卡着客栈账本残页,墨迹晕染成\"癸亥年霜降\"的字样——正是白海棠在戏台吞金那日。龙尾突然拍打井壁,震落无数青铜楔,楔身刻着的生辰八字竟都是沈砚!
井底豁然开阔,沈砚跌坐在青铜海边缘。海面漂浮着数百具人形蛹,蛹壳透明处可见沈家历代镇渊人的面容。最靠近岸边的蛹突然裂开,爬出个浑身裹满黏液的老者——正是客栈失踪二十年的账房先生!他脖颈挂着与货郎胞妹相同的银锁,锁芯转动的节奏竟与客栈门铃同步。
\"少东家...快毁掉...\"账房嘶吼着扯断银锁,锁链却突然绷直,将他拽回青铜海。沈砚冲上前抓住锁链,发现链条每节环扣都是微缩的青铜铃——正是他在戏台地窖见过的镇魂铃!当铃舌撞击铃壁,客栈门楣的铜铃突然齐鸣,震得肉壁渗出黑血。
黑血落地凝成龟甲裂纹,沈砚的琉璃瞳突然映出多重时空:七岁的自己正在井边玩耍,手中麻绳缠着具女童尸体;二十岁的自己站在戏台上,将骨刀刺入白海棠喉骨;而此刻浑身浴血的他,正被青铜液侵蚀成蛹壳。
\"三少爷当心!\"
熟悉的惊呼让沈砚浑身剧震。他转头看见柳如烟从肉壁中渗出——本该被冥婚吞噬的富商之女,此刻却穿着戏班青衣。她抛来的水袖缠住沈砚手腕,袖口金线突然收紧,在他皮肤上烙出与货郎竹篓相同的牡丹绣纹。
青铜海突然掀起巨浪,浪尖托着周婉娘的水晶棺。棺盖被九根桃木钉封死,钉头悬着的铜钱却刻着沈砚生辰。当沈砚触碰棺椁,水晶突然雾化成青铜镜,镜中映出他从未见过的真相:
暴雨夜的祠堂里,周婉娘撕开嫁衣,腹部裂开的不是产道,而是青铜鼎的入口!她将襁褓中的婴儿塞进鼎内,鼎身浮现的正是客栈结构图。沈怀山跪在鼎前,用匕首剜出自己的左眼嵌入鼎耳——那只眼球逐渐晶化,最终变成沈砚的琉璃瞳!
\"你是我最好的祭品。\"镜中的周婉娘突然转头,瞳孔变成罗睺的镜面形态,\"从你继承琉璃瞳那刻,归墟之门就已经...\"
地面突然塌陷,沈砚坠入青铜海深处的祭坛。九根盘龙柱环绕的祭台上,悬浮着客栈的微缩模型——每扇窗后都站着个沈砚,从垂髫稚子到耄耋老者。当他伸手触碰模型,客栈突然睁开千只复眼,瓦片化作鳞甲,门廊变成獠牙,整座建筑蜕变成青铜巨兽!
巨兽胸腔内传出沈怀山的狂笑,笑声震落祭坛的青铜楔。沈砚拾起楔子,发现楔身咒文与自身脊椎的烙印完全一致。当他把楔子刺入祭台裂缝,整个青铜海突然倒灌——
液态金属淹没沈砚的刹那,琉璃瞳迸发的血光穿透九重渊。他看见客栈在三千时空同时畸变:冥婚密室的血字契约化作实体,戏台白骨长出筋肉,古井麻绳缠住每个时空的自己。当所有因果线在青铜海交汇,沈砚终于听见客栈的意识:
\"归墟即沈家,沈家即钥匙。\"
青铜液凝结成冠冕扣住他头颅的瞬间,沈砚右眼突然映出母亲最后的微笑——那不是周婉娘,而是客栈本身!她的嫁衣下摆延展成青铜海,发簪化作盘龙柱,而沈砚正在她的子宫里重生。
当窒息感达到顶峰时,沈砚在青铜液里摸到半片龟甲。甲纹裂开的缝隙中,渗出周婉娘用血写就的最终契约:
\"以嗣为钥,以魂为祭,归墟之门永世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