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开启的瞬间,陈默肩头的梅花胎记突然迸发青光。密室四壁渗出浑浊血水,那些沿着砖缝游走的液体仿佛有生命般,在墙面勾勒出巨大的镇魂符咒。棺中伸出的青灰手臂骤然缩回,伴随着铁链崩断的脆响。
\"咚——\"
东厢房方向传来钟鸣,陈默腕表显示此刻是子时三刻。当他冲出密室时,走廊景象已彻底异变——朱漆廊柱上浮现出无数人脸浮雕,每张面孔都在发出无声的惨叫,窗棂纸后晃动着傩戏面具形状的阴影。
循着若有若无的梳头声,陈默踩到了绵软的东西。手机冷光照亮地面时,他看见整条走廊铺满女人的长发。这些发丝像活蛇般扭动,发梢还粘着碎肉与指甲盖。更恐怖的是,每撮头发根部都连着头皮,那些苍白的头皮上还纹着生辰八字。
\"滴答\"
腥臭的液体落在后颈,陈默抬头看见天花板上倒垂着十几个新娘。她们穿着不同年代的嫁衣,盖头下不断滴落黑血,绣鞋上的珍珠早已发霉。当陈默后退时,新娘们的脖颈突然伸长,盖头被顶起露出腐烂的面容——所有新娘都没有眼睛。
梳头声变得急促起来,陈默的阴阳眼看到发丝洪流在廊间汇聚,形成指向东厢房的箭头。他跟着发梢的指引狂奔,却在拐角处撞上一面等身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个正在梳妆的凤冠霞帔新娘。
\"终于来了。\"新娘的翡翠梳子刮下大片带血的头皮,梳齿间缠着神经组织,\"二十三年又七个月,总算等到替死鬼。\"她缓缓转头,空荡荡的眼窝里爬出尸虫,嫁衣下摆露出森森腿骨。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数十只泡胀的手掌突破镜面,腐烂的手指抓向他咽喉。危急时刻,怀中遗嘱突然发烫,那些血手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便灰飞烟灭。
\"你竟带着血契...\"镜中新娘发出厉啸,梳妆台蜡烛腾起绿火,\"那就按规矩来!\"她猛地掀开红盖头,那张脸竟与陈默有七分相似。
梳妆镜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夹着张泛黄照片。陈默接住残片,发现这是1928年的全家福——祖父抱着穿西装的男童站在庭院,背景里有个戴凤冠的新娘正从井口爬出。
诡异的留声机旋律忽然响起,陈默顺着声源推开东厢房雕花木门。腐朽的缎面被褥上摆着台维多利亚式留声机,铜喇叭里飘出《游园惊梦》的昆曲唱段。但仔细分辨就会发现,旦角的唱词早已变成招魂咒语。
\"...月移花影动,魂归旧时冢...\"
猩红月光透过窗格洒在梳妆台上,陈默发现台面摆放着民国时期的玻璃胭脂盒。盒中膏体仍在蠕动,细看竟是凝结的血块。当他的影子投在镜面时,镜中突然出现三双手——一双涂着丹蔻的女人的手继续梳头,一双长满尸斑的手在替他更衣,还有双孩童的手正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镜子!\"
老管家的断躯从房梁垂落,脊椎骨钩住水晶吊灯摇晃。他仅剩的左手攥着把桃木梳,梳齿间卡着半片人耳:\"快用这个梳头,顺着头发走向梳!否则等她的头发缠住你心脏...\"
铜镜突然映出满室红烛,镜中世界正在举行冥婚。陈默看见\"自己\"穿着民国长衫,正与盖头滴血的新娘喝交杯酒。现实中的梳妆台剧烈震动,胭脂盒里爬出成群白蛆,这些蛆虫落地即化作指甲盖大小的纸人。
\"一梳举案齐眉...\"镜中新娘的盖头无风自动,露出颈部深可见骨的勒痕,\"二梳...咳咳...\"她突然吐出团黑发,发丝间裹着半截喉骨。
陈默抓起桃木梳的手不停颤抖,阴阳眼看到自己周身缠满发丝。这些发丝另一端连接着镜中世界,每根都扎进他的血管。当他咬牙梳向头顶时,头皮传来被生生掀开的剧痛,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黑色尸油。
\"继续梳!\"老管家用脊椎缠住陈默腰部,\"这是当年镇魂的法子...\"他话音未落,留声机转速突然加快,铜喇叭里传出数百人的哀嚎。陈默的鼻腔开始流血,那些血珠落地后竟组成\"逃\"字。
镜面突然伸出青紫色的手臂,新娘的指甲暴涨半尺。陈默侧身闪避,指甲在檀木衣柜上留下五道焦痕。衣柜门应声而开,二十多具穿中山装的干尸倾倒而出——他们肩头都有梅花状烙印。
\"都是陈家人...\"老管家的眼窝里钻出蜈蚣,\"每隔二十五年...\"他突然被无形力量扯成两截,半截身子摔进镜中世界,立刻被新娘用金簪钉在婚床上。
陈默趁机扑向梳妆台抽屉,染血的铜锁竟是他胎记的形状。抽屉里躺着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扉页用朱砂写着\"1999年守宅人陈秋山\"。当他翻开第一页,干涸的血渍突然复活,在纸面游走成字:
「7月15日,血月当空。我犯了大忌,在子时看了镜子...」
整座宅院突然剧烈震动,陈默怀中的血契开始燃烧。日记本自动翻到中间某页,夹着的符咒无火自燃,在空气中勾勒出父亲的身影。虚影指着西墙博古架,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砰!\"
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炸裂,藏在内壁的钥匙掉在波斯地毯上。陈默捡起这把青铜钥匙时,镜中新娘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嫁衣开始褪色,珍珠化作蛆虫簌簌掉落,梳妆台边缘浮现出用指甲刻的求救信号。
留声机的唱针突然折断,铜喇叭里传出溺水般的喘息:\"快...阁楼...\"这分明是父亲的声音。陈默冲向房门时,整面墙纸突然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符咒——所有符纸都在倒着燃烧。
走廊里的傩戏面具阴影已实体化,它们漂浮在空中,空洞的眼窝里闪着磷火。当陈默经过时,面具突然裂开血盆大口,腥风裹着碎骨渣扑面而来。他挥舞血契逼退恶灵,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那是台老式电影放映机,齿轮间卡着半截指骨。机器自动运转起来,白布上投射出黑白影像——1947年的雨夜,十几个道士在庭院布阵,却被地底钻出的头发拖入古井。最后定格画面里,井口伸出只戴着翡翠镯子的手。
阁楼木梯的第三级台阶突然塌陷,陈默抓住扶手上的雕花才免于坠落。那些蔷薇雕纹突然咬住他的手掌,木质花瓣边缘渗出鲜血。他忍痛掰断雕花,听到整栋宅院响起女人的呜咽。
阁楼门把手上缠着浸血的麻绳,陈默用钥匙插入锁孔时,麻绳突然活过来缠住他的脖子。钥匙柄的梅花纹路青光暴涨,麻绳瞬间炭化成灰。推开门瞬间,腐朽的檀香味里混进了新鲜的血腥气。
三十平米的空间堆满贴着符咒的木箱,中央摆着台被铁链禁锢的留声机。陈默注意到铁链上挂着的铜锁,锁孔形状正是镜中新娘的眼窝。当他举起钥匙时,所有木箱同时炸开,飞出漫天纸钱。
\"你果然来了。\"
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陈默转身看见镜中新娘正站在阁楼门口,她的盖头不知何时变成了孝布,嫁衣上的血渍组成镇魂符文。更恐怖的是,她怀里抱着个襁褓,裹尸布里伸出的婴儿手臂上,赫然是梅花胎记。
留声机突然播放婚礼进行曲,新娘的孝布无风自燃。她腐烂的面容迅速恢复,最终变成陈默母亲的模样。当她伸出骨手抚摸陈默脸颊时,血契纹身突然发烫,在两人之间形成青光屏障。
\"小心地缚灵!\"父亲的声音从留声机里传出,\"用尸油蜡烛点燃...\"
陈默摸到口袋里的胭脂盒,里面凝固的血块遇空气即融化。他将尸油抹在袖口点燃,幽蓝火焰瞬间吞没新娘虚影。襁褓坠地散开,里面裹着的竟是本族谱,每一页都画着被红叉覆盖的人名。
铁链在火光中崩断,陈默将钥匙插入留声机底座的瞬间,阁楼地板轰然塌陷。坠落过程中,他看见四壁浮现出历代守宅人的临终影像——他们都在疯狂抓挠自己的喉咙,从嘴里扯出大把黑发。
重重摔在祠堂供桌上时,陈默发现掌心多出枚翡翠耳坠。供桌烛台突然全部倾倒,蜡油在祖宗牌位间流淌出八个血字:\"寅时三刻,井中取匣\"。
院中传来纸人尖利的笑声,陈默透过窗棂看见血月已升至中天。那些纸人正用朱砂笔在彼此脸上画眼睛,每当画完一对,就有黑影从地底钻入纸人体内。最前排的纸人突然转头,它们新画的眼睛里,正是陈默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