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年十月初四·子时
林三更在龙脉裂隙中苏醒时,左眼已化作琥珀色的竖瞳。他摸索着爬出冰碴堆,掌心血痂被碎冰割裂,滴落的黑血在冻土上蚀出\"甲寅年亥月立契\"的字样。月光穿透百丈冰层,在裂隙底部映出座青砖古宅——飞檐下悬挂的九十九盏人皮灯笼,正随着阴风跳傩戏步点。
寅时更鼓响过三遍,古宅门廊下的铜铃突然自鸣。林三更推开腐木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混着童谣:\"卖寿换命,九出十三归...\"正厅太师椅上坐着个戴傩面的账房先生,他手中的铜算盘珠竟是一颗颗缩小的头骨,每粒都刻着林氏族人的生辰。
卯时·算魂
账房先生拨动第七粒算珠时,林三更的右臂突然浮出青黑色算筹纹。纹路从肘窝蔓延至指尖,每道刻痕都渗出尸油。太师椅后的屏风突然翻转,露出背面用童血绘制的《阴契全图》——图中执笔签契的赫然是二十年前的林父,而他押印的右手正被账房先生含在口中咀嚼。
\"令尊赊了三十年阳寿。\"账房先生喉间发出铁片摩擦声,傩面下掉出半截带血槽的棺材钉,\"连本带利,该用林家长子的三魂七魄来抵。\"屏风突然渗出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父亲的面容,那张脸正被无数阴契文书缝合五官。
林三更暴起夺算盘,指节触到算珠的瞬间,整条右臂突然爬满尸虫。这些半透明的蛊虫在皮下钻出算筹纹路,每钻一道,古宅梁柱便多出张阴契。当第九十九张契约贴满房梁时,地砖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达十丈的血账库。
辰时·血账
血账库四壁嵌满青铜匣,每个匣内都封着卷人皮契约。林三更撬开刻有自己生辰的匣子,里面蜷缩着具干瘪的童尸——这孩童左手小指缺失,断口处插着根槐木钉,正是冰窟中见过的镇龙桩样式。当林三更拔出木钉时,童尸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胞妹被剜心的场景。
血池突然沸腾,浮出七架青铜秤。秤盘分别盛着林三更的五脏与双瞳,秤砣竟是冻在冰块里的阴兵头颅。当最后一颗心脏放入秤盘时,血账库穹顶坠下九条锁魂链,将他吊在中央的太极图上。锁链入肉的瞬间,林三更看见自己后背的《镇龙诀》正在被阴契覆盖。
账房先生突然出现在太极阴眼,他撕开傩面露出没有五官的脸,裂至耳根的嘴里吐出血契:\"午时三刻,以魂抵债!\"声浪震得血账库四壁崩裂,无数童尸从青铜匣中爬出,每具都长着林三更不同年龄段的容貌。
巳时·赎命
林三更挣断锁魂链时,左臂鳞片刮落满地。他抓起童尸手中的槐木钉刺向账房先生,钉尖触到血契的瞬间,整座古宅突然翻转。天顶变成铺满阴契的地面,每张契约都伸出猩红长舌舔舐他的伤口。
血池中浮出架龙骨算盘,算珠是九枚带血的翡翠扳指。当林三更触碰首枚扳指时,冰窟中的尸龙突然在眼前具现。这怪物张口喷出阴兵队列,腐尸们抬着的猩红轿子里,胞妹的头颅正唱着赎魂谣:\"未时焚契,七魄归天...\"
账房先生突然化作股黑烟钻入林三更七窍,在他颅腔内拨打算盘。每声脆响都令血契深入骨髓一分,当最后一颗算珠归位时,林三更的瞳孔彻底化作龙类的竖瞳,视线所及处皆浮现阴契条款的朱砂小字。
午时·押魂
日晷影针重合的刹那,古宅门廊下的铜铃尽数炸裂。林三更被阴契压跪在太极图中央,膝盖骨刺破皮肉扎进青砖。账房先生从血池中捞出杆青铜秤,将他的三魂七魄分别放入秤盘。当秤杆第八次平衡时,血账库四壁的童尸齐声尖叫,声波在虚空刻出\"申时斩魄\"的满文。
林三更的脊椎突然暴长,尾椎处钻出条带逆鳞的龙尾。他甩尾击碎青铜秤,飞溅的秤砣砸中血池,浮出父亲被阴兵分食的幻象。当最后一颗头颅被吞噬时,古宅地砖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铜傩面——正是冰窟中尸龙所戴的面具。
账房先生突然撕开胸腹,腔子里飞出九十九张阴契。这些契约在空中拼成张巨网,将林三更裹成茧蛹。当首张契约贴上面门时,他惊觉这些文书全是用自己蜕下的龙皮书写。
未时·焚契
林三更在茧蛹内摸到龙鳞匕首,刃身突然燃起绿火。他割开阴契的瞬间,整座古宅燃起滔天烈焰。账房先生在火中扭曲成尸龙模样,口中吐出的血契正被火焰烧成北斗七星图。当第七颗星纹燃尽时,血账库穹顶坠下九具青铜棺,棺盖内壁全刻着林三更的生辰。
最末那口棺材突然炸裂,飞出父亲被剥皮的尸骸。这具尸体突然开口,用账房先生的腔调念出契约终款:\"酉时三刻,万魂叩关...\"话音未落,林三更的竖瞳突然淌出血泪,视线穿透冰层看见山海关外列队的阴兵,它们腰间悬着的正是古宅里的人皮灯笼。
申时·归账
烈焰将古宅烧成白地时,林三更在灰烬中刨出半块青铜傩面。面具内侧用凝血写着\"子时破关\",断裂处粘着片带刺青的人皮——正是他后背被阴契覆盖的《镇龙诀》。当他把面具扣在脸上时,尸龙的咆哮突然在颅内炸响,整条龙脉裂隙开始崩塌。
血契灰烬突然聚成股旋风,将林三更卷向山海关方向。风中裹挟着无数童尸的哭嚎,每声哭喊都令他的龙鳞剥落一片。当最后片逆鳞坠地时,关楼阴影里浮现出九十九顶猩红轿子,轿帘上全绣着林家的阴契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