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区公路的沥青在晨雾中泛着青灰,陈当归驾驶的皮卡车碾过冻土裂缝,车载广播突然窜出刺耳电流声:\"...老黑山镇卫生院通报,近日发现不明原因肢体僵直症患者,请勿接触...\"
副驾上的檀木药箱突然震动,祖父临终前塞进去的《白仙药典》滑出书页。泛黄的宣纸上,工笔绘制的刺猬针灸图渗出褐色污渍,在晨光中形成\"速归\"字迹。
车过鹰嘴崖时,山体监控器的红光扫过车厢。后视镜里,三只白化刺猬正用带倒刺的舌头舔舐药箱铜锁,黑豆般的眼睛泛着病态血红。陈当归急刹时,畜牲却化作枯叶飘散,只在箱面留下带腥臭的黏液。
手机导航突然黑屏,仪表盘显示外界温度骤降15c。挡风玻璃上凝出霜花,逐渐组成个佝偻老太的脸:\"陈家小子,你的当归该入药了。\"
黑山镇老药铺的匾额斜挂着,门廊悬着的七串干刺猬突然同时转头。陈当归推门时嗅到浓烈的腐殖质气息,药柜第三排抽屉自动弹开,1943年的出药记录本在穿堂风中翻页:
\"九月廿三,取白仙活体三只,去刺剖腹,入老参、砒霜、尸盐,窖藏九年...\"
地窖铁门渗出绿色霉斑,指纹锁竟还保留着他的儿时数据。当陈当归踏下第七阶木梯时,壁灯里的钨丝突然爆亮,照亮整面墙的福尔马林标本罐——三百多只刺猬以针灸穴位姿态悬浮,腹腔缝线处生出肉瘤状菌丝。
最内侧的锡罐突然炸裂,泡发的刺猬尸体在地面组成卦象。陈当归的手机自动拍摄视频,画面里某只刺猬的肉爪突然抽搐,镜头放大后可见爪心纹路与人类掌纹完全一致。
镇卫生院飘着刺鼻的艾草味,陈当归隔着防护玻璃看见首例患者。那个采山货的老汉四肢反向扭曲,关节处长出白色骨刺,瞳孔缩成针尖状。心电监护仪的波纹突然狂跳,患者胸腔爆出团带刺肉球,护士的尖叫被广播系统放大成野兽嘶吼。
院长办公室的档案柜里,1958年的防疫报告记载:\"白仙瘟,症见骨生逆刺,用陈氏归元汤可缓...\"报告末尾的药材列表上,\"童男指骨三钱\"的朱批仍在渗血。
地下室冷库传来抓挠声,陈当归撬开门锁时,三十七个冰柜正在高频震动。某个柜门突然弹开,冻僵的护士尸体滚落,后背脊椎凸起十七根骨刺,宛如刺猬的利刃。
老萨满的桦皮屋里点着鲑鱼油灯,墙上的萨满鼓绘着五仙斗法图。当陈当归展开家传药典,鼓面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祖父年轻时采药的场景——那根本不是在挖人参,而是在活埋不断挣扎的巨型刺猬。
\"你们陈家用白仙精魄炼长生药。\"萨满用骨刀划开桦树皮,流出乳白色树脂,\"看看镇外乱葬岗的刺猬冢吧。\"
月光下的坟场隆起三百多个土包,每座坟头都插着倒立的针灸铜人。陈当归的登山镐刨开某座新坟,腐尸怀里抱着个玻璃罐,泡在药酒里的刺猬胚胎正隔着玻璃与他四目相对。
药铺后院传来啃噬木头的声响,陈当归握紧采药镰靠近时,月光下三百多只刺猬正在撕咬祖宅地基。它们的尖刺上串着青蛙尸体,分泌的黏液腐蚀着百年松木。
当第一只刺猬跃上他裤脚,陈当归发现畜牲的腹部竟缝着人类肚脐。手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刺猬群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捏着针灸用的银针,在空气中划出《黄帝内经》的经络图。
地窖方向传来重物坠地声,陈当归折返时看见最珍贵的标本罐全部碎裂。那些泡发的刺猬尸体正用骨刺在墙面刻字,混合着黏液与福尔马林液的痕迹,渐渐显出祖父的笔迹:
\"汝已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