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信使脖颈上的孔雀翎转了个角度,月光在翎毛根部照出细若蚊足的\"郭\"字刻痕。
黎婉的指尖划过我手背:\"这不是灭绝师太的暗器。\"
\"峨眉三代弟子郭襄一脉的私铸标记。\"我捏碎孔雀翎尾端的蜡封,腥甜的曼陀罗气味冲得人太阳穴发胀。
山下火把组成的赤链蛇突然断开三截,武当山门方向传来示警的铜锣声。
宋远桥的剑穗扫过我肩头时,三十七名武当弟子已经列阵于真武广场。
素来古板的父亲竟亲自撞响了聚将钟:\"青书,你带人走密道。\"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们牵着马从断龙石后的溶洞钻出来。
黎婉束发的绸带被钟乳石勾住,我顺手将烧焦的乾坤圈卡进岩缝作路标。
她望着逐渐闭合的山体裂缝,突然把染血的鸳鸯帕塞进我护腕:\"武当的梁柱渗了二十年花雕,该换个掌门了。\"
七日后,明教总坛。
风卷着沙粒拍在金刚门上,把圣火纹章磨出细碎呜咽。
二十七个武当弟子正在给伤兵换药,黎婉剪开某个锐金旗教众的绷带时,脓血溅在她新换的月白襦裙上。
\"宋掌门好算计。\"紫衫龙王靠在半塌的烽火台边,波斯宝石缀成的面纱簌簌作响,\"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旧账还没算清,武当倒做起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我嚼着从她桌上顺的葡萄干,抬脚踢开滚到面前的骷髅头。
那颅骨天灵盖上的指洞还带着焦痕,分明是少林龙爪手的路数。
两个烈火旗的少年突然拔刀架在我颈间,刀刃上未擦净的血垢蹭得领口发痒。
\"阿大阿二,不得无礼。\"光明左使的玄铁棋盘砰地砸进青石板,震得我怀中掉出半包桂花糖。
他捡起糖块在鼻尖嗅了嗅,突然掰开某个垂死教众的嘴塞进去:\"接着治,没见这位少侠的截脉手法比胡青牛还利落?\"
黎婉的银针停在半空。
那个胸口中了七伤拳的教众突然剧烈抽搐,我抢过药童手里的金针,沿着他足少阴肾经连刺九穴。
当第十根针没入气海穴时,那人喉间咕噜涌出黑血,溅在光明左使的棋盘上竟蚀出几个小坑。
\"好个崆峒派的腐骨掌。\"紫衫龙王的面纱无风自动,她腰间的镶金弯刀突然出鞘三寸,\"只是不知宋掌门如何未卜先知?\"
我摸出从信使身上顺来的孔雀翎,蘸着血在沙地上画出经脉图:\"三日前我在敦煌捡到贵教弟子的尸首,他们膻中穴的淤青形状...\"话音未落,西南角药棚突然传来惊呼。
一个被担架抬进来的少年浑身爬满蓝纹,黎婉的银针刚触到他皮肤就结出冰晶。
\"寒冰绵掌?\"宋远桥的拂尘卷住我的手腕,\"青书不可!\"但我的指尖已经按在那少年曲垣穴上。
前世读过的某段描述突然清晰——蝴蝶谷外,常遇春身中截心掌时,张无忌曾用...
\"取雄黄酒来!\"我扯开少年衣襟,果然在他心口找到朱砂画的眼睛图案。
黎婉的酒葫芦砸过来时,我顺势将孔雀翎浸入酒液,沾着混合曼陀罗的雄黄在他督脉连点七处。
少年皮肤下的蓝纹突然扭曲成波斯文字,光明左使的棋盘轰然拍碎三块地砖:\"这是波斯总教的噬心咒!\"
药棚外忽然响起驼铃。
风卷着沙粒在空中凝成古怪的漩涡,某个锐金旗教众的断刀突然发出蜂鸣。
紫衫龙王的面纱被整个掀起,露出那张与黛绮丝别无二致的容颜。
她望向我的眼神第一次带上温度:\"宋掌门方才用的,可是圣火令上的秘文?\"
黎婉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
她沾着血污的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残缺的卦象,那走势竟与少年身上的蓝纹渐渐重合。
西北角的火把同时暗了一瞬,守夜的武当弟子剑鞘里的符纸无火自燃,灰烬飘在空中组成模糊的鹰隼形状。
光明左使的玄铁棋盘突然裂成两半,某种带着咸腥味的风压得人耳膜生疼。
紫衫龙王弯刀出鞘的瞬间,我摸到袖袋里那截烧焦的乾坤圈正在发烫——和七天前在武当山门捡到时一样的温度。
驼铃碎在第三声时,我的袖口突然迸出火星。
烧焦的乾坤圈滚落在地,竟在沙土上烙出个歪斜的\"巽\"字。
黎婉的银针还悬在那少年心口,西北角的符纸灰烬突然聚成火鸟,直扑她垂落的发梢。
\"闭气!\"我抄起药罐砸向半空,雄黄酒混着曼陀罗粉炸开淡紫色烟雾。
三个武当弟子应声倒地,他们的道袍下摆不知何时爬满蓝莹莹的蚁群——正是波斯总教饲育的冰火蚁。
紫衫龙王的弯刀擦着我耳畔飞过,钉死三只振翅欲起的毒蝎。
刀柄缀着的猫眼石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是净世使者!\"
狂风裹着硫磺味灌进喉咙,我反手将黎婉推进药柜夹缝。
三丈外的金刚门轰然洞开,十二个裹着白麻布的怪人踏着星宿方位飘进来。
他们手中铜铃摇出的声波竟凝成实体,将两名烈火旗教众的佩刀震成齑粉。
\"坎位三步!\"我扯断道袍系带缠住黎婉手腕。
她凌空翻身时月白襦裙绽开血花,方才站立处的地砖已化作焦黑粉末。
那个身中噬心咒的少年突然暴起,十指长出寸许长的冰刃,直取光明左使咽喉。
玄铁棋盘撞碎冰刃的脆响里,我嗅到黎婉袖中飘出的止血散味道。
她的银针在掌心旋出北斗阵型,却迟迟不肯刺向那少年命门:\"他瞳孔还没完全浑浊!\"
\"当心!\"我揽住她腰肢滚向石柱背后,三枚淬毒的孔雀翎擦着发髻钉入墙壁。
烧焦的乾坤圈突然变得滚烫,在沙地上灼出蜿蜒卦象。
宋远桥的拂尘卷住某个净世使者的脚踝,那人的白麻布应声碎裂,露出布满咒文的青色皮肤。
黎婉突然闷哼一声。
她左肩的布料渗出血痕,竟是被音波割开的伤口。
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扯下道冠上的太极鱼扣在她伤口:\"武当弟子听令!
震位换巽位,剑阵转两仪!\"
二十七个灰头土脸的青袍身影应声变阵,真武七截阵的罡风搅碎第二轮音波攻击。
某个净世使者的白麻布被剑气掀开半角,我瞥见他锁骨处的圣火纹章——分明是锐金旗失踪半月的陈副使。
\"他们专挑心志不坚者下咒!\"我挥袖扫落药棚顶端的艾草,火星落在雄黄粉上炸开屏障。
黎婉的银针终于刺入少年百会穴,他喉间发出非人嘶吼,皮肤下的蓝纹突然流向某个净世使者。
光明左使的断棋拍中那使者天灵盖,溅出的却不是脑浆,而是黏稠的墨绿色液体。
紫衫龙王突然用波斯语厉喝,弯刀划出的弧光竟与黎婉的针法轨迹重合。
被控制的少年突然僵住,心口的朱砂眼睛渗出血泪。
\"接着!\"我将烧红的乾坤圈抛给黎婉。
她默契地将其按在少年膻中穴,冰刃般的指甲瞬间汽化。
太极两仪阵终于成型,武当弟子们的剑锋首次在敌人身上留下伤痕。
西南角的药罐突然接连炸裂,紫色毒雾中伸出八条锁链。
某个净世使者拽住黎婉的束发绸带,我反手将半截孔雀翎刺入自己掌心,蘸着血在沙地画出圣火令上的古怪符文。
\"阿书!\"黎婉的惊呼混着血腥味撞进耳膜。
她发间的木簪突然迸射三十六根牛毛针,那使者的白麻布顿时千疮百孔。
我趁机将带血的符文拍在他额间,波斯咒语脱口而出的瞬间,整个光明顶的地砖都开始震颤。
所有净世使者突然停止动作。
他们齐刷刷转向西方,白麻布下的喉咙发出类似蛙鸣的古怪声响。
紫衫龙王弯刀上的猫眼石裂成两半,她踉跄着扶住烽火台残壁:\"他们要撤!\"
我扣住黎婉渗血的肩膀,盯着逐渐消散的毒雾。
某个使者在遁入黑暗前突然回头,他掀开兜帽的刹那,我看见那张与宋远桥有七分相似的脸——二十年前战死在西域的二师叔,左眼本该有的刀疤却变成了圣火纹章。
\"追不得!\"光明左使的断棋拦住我脚步。
他玄铁棋盘上的蚀痕不知何时拼成卦象,正与黎婉先前在我掌心画的残局呼应。
烧焦的乾坤圈突然冷却,表面浮现出武当山密道的星图。
黎婉沾血的手指轻抚过我掌心的伤口。
她止住血的银针正在微微发颤,针尾凝结的血珠映着残火,竟显出龙首龟身的异兽纹样。
西北角的夜空划过流火,那轨迹像极了我们逃出武当那夜的山路。
我弯腰拾起使者遗落的半片白麻布,曼陀罗香气混着尸臭味钻进鼻腔。
布料边缘绣着的波斯文突然渗出血珠,在沙地上汇成眼睛图案——与那少年心口的一模一样,只是瞳孔位置多了个烧焦的乾坤圈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