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黎婉微凉的手指穿过后山松林,玄武潭的水汽裹着初春寒意渗进衣领。
潭底暗门虚掩着,青铜锁链断口处泛着蓝紫色锈斑——这可不是寻常刀剑能留下的痕迹。
\"别碰!\"我拦住黎婉要去捡碎屑的手,指腹碾开地上闪着金粉的黏液,\"西域傀儡师的追踪香遇血则溶,你肩上伤口的金线就是这玩意引出来的。\"
黎婉肩头药纱下的金线突然扭曲如活物,她疼得倒吸冷气却还强笑:\"看来我这伤倒成了活证据?\"月光透过残破的穹顶洒在她发间鎏金羽冠上,倒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势。
\"宋掌门好兴致啊。\"冷峭女声自头顶传来,妙音师太的拂尘卷着落叶悬在断梁上,\"老尼倒要请教,为何密宝失窃时玄武潭守卫恰好撤去三成?\"
我摩挲着青铜锁链的断口轻笑:\"师太可知武当玄武潭每逢惊蛰会涨水三寸?\"指尖突然发力捏碎锈斑,紫黑色粉末簌簌而落:\"若昨夜当值的二十名弟子不退,此刻怕是要给峨眉送二十口棺材当贺礼了。\"
\"放肆!\"拂尘银丝暴涨如瀑,却在触及黎婉羽冠前被太极劲气绞成碎片。
我揽着黎婉旋身避开飞溅的毒粉,袖中真武剑呛啷出鞘钉入石壁,剑柄北斗七星纹正照在妙音师太煞白的脸上。
\"三虫七花膏混着漠北狼毒,师太这拂尘倒是比五毒教的蛊盅还毒三分。\"我弹开剑刃沾染的毒粉,看它们在月光下燃起幽蓝火焰,\"不如我们请少林空闻大师来品鉴品鉴?\"
黎婉突然扯我衣袖:\"青书你看!\"她指尖点在潭水倒影的北斗星位上,本该映着天枢星的位置却空荡荡悬着半枚脚印。
我眯眼细看那脚印边缘细密齿痕,突然笑出声:\"劳烦师太转告灭绝师太,下次派细作记得换双鞋——这蜀绣千层底的花纹,可还留着万安寺的火油味呢。\"
妙音师太拂袖离去时,黎婉肩头金线突然褪成淡粉色。
她倚在我怀里轻喘:\"你早算准峨眉会来搅局?\"我低头嗅到她发间硝石味里混着极淡的曼陀罗香,心尖猛地抽紧——这味道本该随着三日前地宫坍塌永远埋葬。
\"何止峨眉。\"我踢开潭边碎石露出半截铁索,\"西域傀儡丝、五毒教虫蛊、峨眉剑痕...\"铁索突然剧烈颤动,潭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黎婉腰间的太极佩毫无征兆地裂成两半,阴阳鱼眼各嵌着粒金豆——正是明教圣火令上的鎏金!
\"看来有人想重演三十年前的光明顶之乱啊。\"我蘸着潭水在青石上画六大门派徽记,水痕却诡异地聚成明教圣火纹,\"婉婉你看,当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凶手...\"话音未落,黎婉突然将半块太极佩按在圣火纹中心,阴阳二气轰然炸开满地金粉。
远处传来杂役惊呼,我们追到紫霄宫前时,正撞见十八名弟子抬着鎏金棺椁鱼贯而入。
棺盖上明晃晃钉着少林金刚杵、峨眉拂尘和崆峒药囊,棺隙渗出的血水在地面汇成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宋远桥的剑穗无风自动,他盯着我羽冠上歪斜的太极扣突然叹道:\"青书,这棋局你可看清了?\"我扶正冠冕轻笑:\"父亲,当棋盘烧起来的时候...\"指尖真武剑突然出鞘斩向虚空,剑气掀开云层露出血月一角:\"下棋的人就该换个玩法了。\"
黎婉突然攥紧我的手,她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与地宫石柱相同的卦纹。
北斗星移位的光影里,我听见西域驼铃混着苗疆骨笛的声响穿透夜幕——那本该在千里之外的追兵,此刻正在武当山脚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我甩了甩剑尖的血珠,转身向父亲咧嘴一笑:\"您老看戏看得可还尽兴?\"说着从袖口摸出个啃了一半的桃子,当着妙音师太摔碎的拂尘残骸啃得汁水四溅。
黎婉掐我腰眼的动作被宋远桥的咳嗽声打断。
父亲的松纹剑穗缠在指节上绕了三圈,这是他要训话的前兆。
我抢先一脚踢开鎏金棺椁,里面滚出十八颗灌满水银的骷髅头,在月光下咕噜噜排成明教圣火纹。
\"三日后武林大会的请柬都省了。\"我拿桃核点着满地人头,\"劳烦父亲把这些腌臜玩意送去峨眉金顶,就说武当给各派备了份厚礼。\"
宋远桥按住我肩膀的力道能把青石碾成齑粉:\"青书,安抚各派才是...\"话音未落,我肩头太极劲气骤发,震得他掌心离我三寸。
紫霄宫檐角的铜铃突然齐声轰鸣,惊起夜鸦扑棱棱划过血月。
\"武当立派七十载,何时需要看旁人脸色查自家失窃案?\"我抹了把嘴角桃汁,指尖真武剑突然指向山门方向。
剑气劈开薄雾,露出半截绣着波斯梵文的傀儡丝,正缠在值夜弟子脖颈上泛着幽光。
黎婉突然扯住我剑穗:\"青书你看!\"她袖中飞出三枚铜钱,叮叮当当嵌进骷髅眼眶。
水银遇铜立刻沸腾,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西域驼队图腾——正是三日前我在山脚酒肆见过的商队徽记。
我揽过黎婉的腰肢纵身跃上飞檐:\"父亲若是不放心,不如把真武七截阵的阵眼令旗借我玩玩?\"话音还在梁上打转,人已经踩着北斗星位掠出三丈。
夜风送来宋远桥的叹息混着黎婉的轻笑,像掺了桃花酿的桂花糕。
穿过紫竹林时,黎婉突然踉跄着撞向我怀里。
她绣鞋勾住根泛着蓝光的傀儡丝,月白裙裾翻飞如蝶翼。
我揽着她旋身卸力,后背撞上青石时嗅到她发间曼陀罗香混着硝石味——和地宫坍塌那日一模一样。
\"宋掌门这招'懒驴打滚'使得越发精妙了。\"黎婉趴在我胸口闷笑,指尖却在我掌心快速勾勒卦象。
她濡湿的呼吸扫过喉结时,我瞥见三丈外竹叶上凝着金粉,正是密宝失窃现场的同款追踪香。
\"婉婉你重了。\"我扶她起身时故意踩碎那簇竹叶,金粉遇土立刻燃起磷火。
火光中浮现的波斯文让我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光明顶密道里的禁制咒文!
黎婉突然将鎏金羽冠按在我掌心:\"你故意激怒妙音师太,就是为了让暗处的人放松警惕?\"她指尖划过羽冠内侧的卦纹,阴阳鱼突然转动着吐出粒金豆。
金豆遇风化作流沙,在地上汇成张残缺的西域地图。
我蘸着唾沫在沙图上添了两笔:\"还记得我们在龙门客栈撞见的那个波斯舞姬吗?
她腰链上的红宝石...\"话没说完就被黎婉用帕子堵住嘴。
她耳尖泛红的样子比真武剑法第七式还难见到:\"宋掌门连人家腰链都看得这般仔细?\"
子时的更鼓声撞碎旖旎,我们追着流沙地图找到后山废矿时,正逢乌云吞月。
矿洞口的老槐树上钉着七盏幽冥灯,灯罩上绘的竟是武当失传已久的太极两仪阵。
黎婉的罗帕刚触到灯穗,整棵树突然坍缩成满地木屑,露出后面黑黢黢的矿道。
\"等等!\"我扯住要往里冲的黎婉,真武剑挑开矿道口的蛛网。
剑锋刚沾到蛛丝就腾起青烟,烧焦味里混着极淡的曼陀罗香——和黎婉发间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