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从自家的草棚里出来,看到周易,纷纷上前,“小叔。”
“诶,你们还好吧,去叫你爹过来。”周易应着,走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跟前,蹲下身,对他说道。
小男孩转身,往自家的屋里跑,边跑边喊,“爹,小叔让您出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三十有余跛脚的男人,一瘸一拐朝着院坝走来。
跛脚男人看着周易,“小弟,这俩位是……”
周易道:“大哥,他们是来拯救我们的恩人。”
隐十开口,“不用戴高帽,让所有人来这里。”
“我叫周昌,二位侠士,有什么事,进屋说吧。”周易的大哥说道。
隐九的心里堵得慌,“好吧。”
隐十看着草棚,十分诧异的问道:“这些都是屋子吗?”
周昌回道:“二位侠士,请吧!”
隐九坐在竹椅子上,不敢乱动,怕竹椅子垮掉。
周昌爽朗笑道:“侠士,你坐的竹椅子,是新做的,结实着呢。”
隐十问道:“周易,周昌,你们是亲兄弟?”
周昌道:“是,家里还有妹妹,叫周蓉。父亲战死。”
隐九问:“这里有多少人?”
周昌道:“青壮年,老残妇孺,共计三百来人。”
隐九道:“人数还有不确定的。”
周昌道:“娘肚子里的,死活难料。”
隐十看出周昌的腿疾严重,周易是文弱书生,隐九一个人,能对付。
站起来,对隐九道:“我出去一下。”说罢,出了茅屋。
隐九问道:“都是从战场退回来的吗?”
周昌道:“大部分是,少数人是后来加入的,原因多种,都是贫穷逼的。”
隐九问周昌:“退回来的人,有服满兵役的,如你这般受伤的,有多少人?”
周昌道:“服满兵役回来的,一百多人,受伤的二百多人。”
隐九问:“不是都有抚恤金吗?”
周昌愤然道:“三十个铜板,不买粮油,不买伤药,全吞进肚子里,能撑过多少天?”
隐九不知道官场的操作,打小除了捡垃圾就是要饭,后进入隐卫营,吃喝不愁,银钱管够,对银钱没多少概验。
隐九疑惑道:“就因为这些个,你们就聚众抢劫,可有杀人?”
周昌道:“只抢劫路过的富商和官家,从未杀人。”
樵轻尘给元昊天注射一针镇静剂,又撬开牙齿,喂了解药,盖好被子,才出了空间。
地上一片狼藉,受伤的匪首已经昏迷,身边还有两个人,浑身是血,有气无力的呻吟着,脸色苍白。
跪着的群匪,一个个脸色蜡黄,脊背挺直,大有一股不屈之势。
“马车呢?隐九和隐十呢?”樵轻尘问隐卫。
隐卫指着竹林深处,回道:“阁主,他俩随周易去了匪巢。”
樵轻尘立即朝隐卫指的方向,飞奔过去。
隐十在草棚周围转了一圈,来到院坝,看见樵轻尘,“阁主,隐九在那边,请随我来。”
樵轻尘跟在隐十身后,左右两边看看,“这是什么匪巢,连鸟窝都算不上。”
走了一会儿,隐十道:“阁主,到了。”
隐九闻言,起身相迎,“属下,参见阁主!请!”
樵轻尘进了草棚,四面透风,竹椅子竹桌子,连喝水的杯子都是竹节所制。
周昌听闻来的小女子是阁主,半跪请罪,“在下周昌,贵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隐九拉过一把竹椅子,放在周昌对面,“阁主,请!”
樵轻尘坐下,指着竹制八仙桌两旁,“隐九,隐十,坐这里。”
周昌身残志不残,颇有几分傲骨。
樵轻尘问:“既然知道了,说说吧。”
周昌收起藐视人的眼神,正眼看着樵轻尘,“女侠,我叫周昌,战场退下的伤残军人,穷困潦倒,聚于此地,劫富而活。”
樵轻尘听罢,心道:“说话不快不慢,理由充分,有条理,头脑灵活,在兵营,应该是有官职的。”
“从军几年,在军职务,因何受伤,又聚众于此?”樵轻尘四连问。
周昌道:“十六岁入征,从军十三年有余。在边关一战受伤,这个可以问问樵文桓。家就在附近。”
樵轻尘听到哥哥的名字,起了戒备心,“樵文桓是谁?”
隐九和隐十对视一眼,沉默不语,戒备升起。
周昌平静的道:“那次对战,伤亡惨重,主帅生死不知,小将樵文桓力挽狂澜,孤身入敌营,斩杀其将领,迫使敌国退兵,签下不再骚扰边关城池。”
樵轻尘心有所思,看向隐九,“可有其事?”
隐九略知一二,不敢说实话,只道:“奚发首领知道,他很快就会过来。”
樵轻尘问:“很快是多久?”
隐九看向周昌,“不知道。”
樵轻尘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问周昌,“既是伤退,抚恤的银钱应该有的?”
周昌冷笑一声,“你是不懂百姓的疾苦,还是不食人间烟火。三十个铜板,两个人的抚恤银钱,一大家子,吞进肚子里,每个人有几个?”
樵轻尘震惊了,“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定的规矩?”
隐九和隐十吓得跪在地上,“阁主,慎言。”
樵轻尘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心头的火气,才坐下,“周昌,除了你,还有谁领了抚恤银钱?”
周昌眼里有泪光,“爹战死,儿子重伤,三十个铜板。”
樵轻尘想起元昊天,或许他能证实周昌所说是真是假,“隐九,隐十,继续前面的话题。我出去了。”
元昊天药醒过后,旧疾得到了控制,人也精神许多,显得有了活力。
樵轻尘来到空间,“元昊天,说说与文桓哥那次边关的战事吧。”
元昊天诧异,“轻尘,无缘无故的提它干什么?”
樵轻尘道:“不说是吧,我去问文桓哥。”
元昊天拉着她的手,“轻尘,那个伤疤,没想到这么快又揭开一次。”
樵轻尘坐在草坪上,对他说:“坐下,实话实说。”
元昊天叹口气,把那次的战略部署和战事失利,都详尽的说了一遍,自己假死的情况和场景也复述一遍。
樵轻尘道:“与那人说的,基本上没多大的出入。走吧。”
俩人来到出事地,先给匪首和两个伤者吃了止痛药,然后让跪着的人全都起来,各自回家。
竹林深处,樵轻尘说道:“昊天,我们步行过去。”
元昊天道:“人心之深,不可探测。”
樵轻尘感叹道:“同一场战事,有人伤残,有人封将,还有亡故,也有假死,此所谓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