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是怎样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
当蜷缩在泥泞中的女孩仰起脸时,唐岁的心脏骤然漏跳一拍。
脏污虽遮掩了其五官轮廓,但某种宿命般的震颤自尾椎窜上后颈。
仿佛她穿越两世亿万光年,只为在此刻接住这束怯生生的目光。
“我……我会护着你。”话刚出口唐岁就咬住了舌尖。
二十一世纪带来的社死记忆在脑内轰鸣,她耳尖烧得通红,却仍梗着脖子补充。
“虽然我现在看着寒酸,但……”
她只是想给无家可归被人欺负的小萝莉一个家,她有什么错。
“他们已经被我打跑了。”少女慌乱地卷起补丁摞补丁的袖管,露出白藕似的小臂。
“谢……谢。”女孩怯怯地用细蚊般的声音说道。
“啊?”许是女孩声音太小,唐岁并未听清,疑惑了一声。
但那抹灰扑扑的身影似乎被她吓到,已踉跄着奔向巷口。
巷口的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唐岁僵在半空的手指。
半晌,她收回了手,看见女孩渐渐跑远,直至跑出巷子,才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待平复下来心情之后,她绕到巷尾去看了。
后面是一堵矮墙,根本就没路了。
也就是说那个臭乞丐在骗她,想到这她的脸就更黑了,早知道就不该轻易放过那小子。
……
由于小唐岁看上去像个小乞丐,加上尚且是重男轻女的风气。
所以干白工都没人要,于是她就饿了两天肚子,这两天都一个人睡小巷子里。
唐岁摩挲着桃木簪尾端刻纹,还好莲姐给的桃木钗还没掉,不然她就真的要哭死。
如果明天还是找不到活计,自己只有把木钗拿去当掉了。
唉,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在异界古代如此寸步难行。
唐岁蹲在路边,看着路边开始收摊的摊贩们,街道上许多门铺也开始收拾准备关门。
她还在想着明天卖掉发钗后要不要买点什么,自己也搞点小生意,不然再出什么意外怕是养不活自己。
她捧着脸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糕点铺关门,那香香的枣糕自己要是能咬上一口该多好啊。
看得正入神的她,面前突然被人丢下两块铜板。
那路人还一边走一边摇头:“什么世道啊,乞讨的人越来越多,现在的乞丐也太不敬业了,连个破碗都不准备了。”
唐岁闻言脸开始慢慢涨红,慢慢地把脸埋进膝盖里面。
手却在地上扒拉着那两块块铜板,悄悄地塞进怀里,要不,明天整个碗要饭?
抬起头,望了望对面马上关门的糕点铺子,她终于下定决心向其走去,这家铺子老板是个大叔。
那大叔看到唐岁过来,还没等小姑娘说话,他提起一个小袋子就塞到唐岁手里说道:“小娘子拿好咯,看你蹲在对面眼馋有一阵了,权当我行个善缘。”
看唐岁想说什么,他摆摆手直接打断道。
“虽说我这糕点不算什么山珍海味,却也不是小乞丐随意吃得起的。
再说今天生意不好,芝麻饼易做难保存,都是当天卖完的。
我家幺女同你一般大,见不得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受苦。
今天刚好剩了一点,本就是打包好准备送你的,出门在外都有落魄时候,不必拘礼。”
唐岁抿了抿嘴,深深鞠了一躬,道了一声“谢谢”。
在老板收拾完店铺准备关门时,眼神一瞥瞥到柜台上有两枚铜币静静地躺在那,他摇了摇头笑道:“这丫头,真是……”
夜色再次渐渐降临,漫天的星宿开始爬上天空,少女的影子被月光抻得细长。
她无意识地攥着衣角,粗布纹理摩挲着掌心。
这是穿越以来养成的习惯,每当想起现世父母守在空荡房间的模样。
总要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触感才能压住喉间翻涌的酸涩。
却不曾察觉,在她身后不远处,那猴头泼皮领着几个壮汉。
他叉腰望着少女的背影,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麻蛋,在我胡狲地盘还这么嚣张,打小爷的人还想抢小爷的钱?”
“当家!那女孩怪力乱神,怕不是个武师老爷啊。”后面一道声音响起,可不正是那高大乞丐么。
“能使血气的武师老爷会跟你们这群杂碎滚地撕咬?
倘若她真是,你觉得你们还有命回来?
不过是个天生怪力的毛丫头。
靠着狭窄的巷子取巧罢了,况且咱们这么多人怕她干嘛?”胡狲不屑道。
“可……”
“闭嘴!”胡狲的三角眼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胯下没吊卵吗?怕个蛋!待会儿都给老子往死里打。
有我大哥在,翻不了风浪。
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夫,有他给咱们兜底,放心干。”
唐岁是在店铺门口酒香最浓时察觉异样的,身后忽的传来窸窣脚步,随即后脑袭来一阵钝痛。
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上,捂着后脑勺湿热湿热的。
回头一看,可不正是那猴头泼皮胡狲嘛。
只见他扛着一根两指粗的实木棍,桀桀笑道。
“给我上,让她长长记性,臭要饭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小爷我取你的钱是你的福气。”
身后还在观望的几个汉子登时跑过来。
看着张牙舞爪逼过来的几个壮汉。
唐岁突然想到了前世在贴吧老哥那看到的一句话,“一个人打一群人就要死揪着一个不放”。
心一横,她就从地上如眼镜蛇一般弹射起来。
死死揪住胡狲的衣服,跟那胡狲一起倒在地上。
唐岁揪住其后背领口抡起拳头就往胡狲的脑袋上太阳穴招呼。
旁边几个壮汉也慌了,开始殴打少女,让她感到疼痛从而放开胡狲。
霎时间,五六双皂靴暴雨般落在脊背上。
唐岁的喉咙涌上来一股腥甜,鼻子里浸出血来。
饶是如此,她坚定的眼神让胡狲一阵后怕。
她的拳头也不曾停止,尽数打在那无耻泼皮身上。
“拉开呀,你们这群蠢货!”胡狲疼得大叫。
几人这才扯着少女和那胡狲想要将两人分离开来。
不料她却一只手死死揪住衣服,另一只手则钳住泼皮的头发。
倒不如说众人开始了一场另类的拔河,正在他们角力之时。
只听“刺啦”一声,胡狲的衣服被撕裂。
头发直接沾着一点头皮被扯了下来。
而唐岁攥着衣服碎片瘫倒在地,另一只手指缝间还缠着几缕连皮带肉的发绺。
唐岁反应快,在下一轮拳打脚踢到来之前就丢掉手里的衣服头发。
用双手紧紧护住头部,整个人像虾一般蜷缩起来。
胡狲摸了摸后脑空了一块,触感却是血淋淋的头皮。
他恼得怪叫一声:“小畜生,小爷要你的命!都给我闪开!”
闻此,其他壮汉纷纷让开身形,胡狲一个助跑一脚踢在唐岁的柔软腹部上。
痛得唐岁闷哼一声,晕死过去。